第13章 兖州之行(四)

此时,明京议事大殿。

“水映真人,这都七年了,九信司也该有个结果了吧。”说话的正是褚原,他原想在大皇子遇刺之后,撺掇着皇帝撤掉陈纲,趁机削弱下兰灵派,然后两国开战,他坐收渔翁之利,但皇帝一直拖着。

褚原数次率领百官要求皇帝处理陈纲,均不允,自己又不能明说兰灵派可能参与此事,这水映真人就是拖着,他猜想兰灵派肯定知道刺杀之人,因此在查清真相之前采用拖延战术。

但兰灵派实在强大,自己没有把握强行构陷成功。

而真相在自己这儿,凶手在厉国,水映真人这么多年查不到也正常。今天难得水映真人代表九信司汇报进展,褚原趁机发难。

“九信司已查得重要线索,下朝后单独启奏陛下。”水映真人轻轻地一句话,把褚原顶了回去。

褚原上前扫了几眼身着常服的水映真人,心想这修行的女人真是不一样,都四十几了,还看起来跟三十岁一样,前凸后翘的,老骚货。

褚原只敢心里骂骂再顺便意淫下。

“厉国皇帝达纳戈烈已明言,我朝既然这么多年都无法查清真相,他愿意率兵来明京协助调查。”褚原说道。

“赤裸裸的威胁。”兰俊窜紧了拳头说道,“退朝,九信司水映真人留下。”褚原恨恨地领着一帮阿谀谄媚的大臣离去。

登基七年了,兰俊却始终无法摆脱褚原的控制。

“水映真人,你真有消息吗?”兰俊急切地问。

“陛下,确有消息。但我需要亲自前往厉国查证。”水映回答道。“真人要去厉国?太危险了。”兰俊连忙阻止道。

“陛下勿忧,这是我请示掌门之后,掌门决定的,而且我们也需要了解厉国近来情况。这些年我朝在厉朝情报打听挫折甚大,掌门命我一道加强九信司在厉国的情报力量。”

“好,既然姑姑也同意,那有劳真人了。”

“届时我走之后,陛下有事可通知本派顾念慈长老,掌门已命顾长老临时接替司首一职;或者召九信司潘巧儿,此女忠诚可靠,能力优异。”

“朕记下了,真人保重。”兰俊关切地说道。

赶了近一个月路,师娘和我来到了京师明京。

京师的繁华让我大开眼界,不过师娘似乎并不愿意在明京作过多停留,说是京城人员太杂,我提出想玩两天,师娘都直接回绝了,按照和水映真人的约定,我和师娘来到了九信司一处地方。

门口潘巧儿正等着,看到我们到了,立刻迎了上来。

“潘巧儿见过凝霜仙子,赵公子。”

我回了下礼,和师娘跟着潘巧儿进了门。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相貌上等的成熟美丽女人出现在屋中间,气质和师娘有几分相似。

“凝霜仙子,多年未见,仙子依然这么美丽不可方物。”水映真人先说道。“真人说笑了,真人才是风采依旧,光彩照人。”师娘回道。

我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真是大饱眼福,水映真人如果不是和师娘比,也算是倾国倾城了。

“这就是玉儿的儿子赵埙吧?”水映真人看着我说道。

“小侄见过真人。”我赶紧回道。

“嗯,少年英武,不愧是你爹娘的儿子。天雪阁有你这样的后辈,凝霜仙子有福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师娘淡淡地说:“埙儿还差的远,跟你的三个弟子还有差距。”

水映真人笑道:“说正事吧。仙子写得信我也看到了,凌霄坛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已经派了人手赴凌国进一步调查。大兰境内,九信司也掌握了一些线索,正在跟踪。”

师娘说道:“有劳水映真人了。”

水映真人说道:“听仙子说此次下山是追查到杀夫凶手,前去手刃仇人,果能如此,也是为江湖除一害。”

师娘回道:“凝霜追查此恶贼多年,此次定要取其首级,祭奠亡夫。”

“我一个月前已请示掌门和陛下,过几日便去趟厉国。”水映真人说道。

“真人去厉国定有重要事情。”师娘说道。

“嗯,一是实地调查厉国如今国内情况,二是看能否找到玉儿消息。”我听到水映真人提到娘,赶紧说道,“真人我娘在厉国?”

水映真人说道:“还未确认,此次我去,若确认玉儿在厉国,定会派人通知你。”我感激地说道:“多谢真人。”

和水映真人又交谈一会后,我和师娘回了客栈。

“师娘,水映真人挺好看的。”我说道。

“水映真人都可以做你奶奶了。”师娘笑道。

“啊,看不出来。”我说道:“不过我觉得没有师娘好看。”

师娘看了我一眼,说道:“君子不以色议。”

我低下头说道:“师娘我知道错了。”

第二日,我和师娘早早启程。

“埙儿,接下来路过鄂州,你要回去看看吗?”师娘问道。

我想了想,说道:“我想回去看眼。”

当年爹连尸首都没有留下,我又直接跟师娘回了天雪阁,因此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师娘几年前托人回寄傲镖局看了下,已是一片荒草。

经过两个月的路程,我和师娘来到了鄂州东灵湖,很远我就看见了那一片废墟。

“师娘,我记得小时候,我娘经常带我在东灵湖上泛舟,我爹就在湖边钓鱼,晚上就烧鱼给我吃。”我悲伤地对师娘说道,师娘只是默默地听着。

推开镖局那扇被岁月啃噬的雕花木门时,腐木特有的酸臭味裹挟着霉尘扑面而来。

门框上的鎏金福字只剩剥落的残片,露出底下暗红底漆,像是干涸的血迹。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惊起梁上三两只灰扑扑的蝙蝠,它们扑棱棱掠过布满蛛网的灯笼架,震落的灰絮在空中悬浮成朦胧的雾。

穿过垂落蛛网的回廊,脚下青砖早已龟裂,缝隙里钻出的蕨类植物攀附在廊柱上。

斑驳的朱漆廊柱爬满黑色霉斑,蛀虫蛀出的孔洞密密麻麻,轻触便簌簌掉落木屑。

檐角的铜铃锈成暗绿色,被风掀起时发出喑哑的嗡鸣,混着远处枯树的呜咽,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残章。

厅堂中央的供桌上,褪色的祖宗牌位东倒西歪,香灰凝结成灰黑色硬块,几只潮虫正从裂开的香炉缝隙爬出。

褪色的幔帐在穿堂风中诡异地翻卷,露出背后墙面上的壁画——本该慈眉善目的菩萨像,不知何时被剥落的墙皮撕出狰狞缺口,露出底下暗红底色,仿佛被剜去了眼睛。

二楼楼梯的腐朽程度更触目惊心,第三级台阶已彻底塌陷,露出黑洞洞的内部。

扶手上缠绕的藤蔓穿透了腐朽的木质,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推开主卧雕花木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尸臭混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雕花床帐里垂落的丝绸早已腐烂成絮,床榻上散落着几缕枯黄长发,与破碎的枕套缠结在一起。

最深处的闺房里,梳妆镜蒙着厚厚一层灰,镜面却突兀地露出巴掌大的清晰区域,像是有人刻意擦拭过。

镜前木凳上摆着半支干枯的红烛,烛泪凝结成暗红色的钟乳石状,烛芯早已碳化。

墙角的樟木箱半开着,箱内整齐叠放的绸缎全部化作灰黑色碎布,唯独箱底压着半张泛黄的婚书,墨迹晕染得只剩囍字依稀可辨。

后宅的天井积满雨水,水面漂浮着腐烂的落叶,形成墨绿色的黏稠浮沫。

井沿的石兽不知何时断了头,露出的断口处长满黑色苔藓,像极了咧嘴狞笑的嘴角。

夜风掠过残破的飞檐,发出凄厉的尖啸,远处传来野猫交配时的哀嚎,与镖局梁柱因腐朽发出的细微呻吟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曲。

我回忆着当年和爹娘在这些房间内的快乐时光,也明白为何无人敢接近这个发生过屠杀的镖局。

师娘说道:“走吧,埙儿,此地虽曾为你家,但如今阴气过重,不宜久留。”我对着牌位磕了几个头,和师娘离开。

没走几里路,便看见一个岁数不大的女子,蹲在河边,正准备将一个婴儿放在一个篮子中。

我刚准备制止她,便听到一声“住手”。

原来是师娘已经喊了出来,看起来非常急迫。

师娘瞬间轻功点到女子身边,将女子禁制住,然后从她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将襁褓轻轻托在臂弯,眉眼弯成一汪春水。

指尖抚过宝宝粉嫩的脸颊时,动作比触碰晨露还要轻柔,发梢垂落的碎发被呼吸带起,划出柔软的弧线。

看到婴儿发出细微的哼唧,师娘立刻将孩子贴近心口,脖颈处的玉佩随着晃动轻碰,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怕惊醒这份静谧。

当宝宝的小手无意识地攥住师娘一缕发丝,她非但不恼,反而笑意更浓,低头看着那肉乎乎的手背。

又看到怀中的小人儿绽开无齿的笑,师娘的瞳孔里便像盛住整片星河。

没想到师娘居然这么喜欢小孩子,可惜师父没有和师娘留下一男半女,也许正是如此,师娘才会看到小孩时如此温柔。

“你为何将婴儿丢弃?”师娘厉声斥责女子,同时解开了女子的禁制。

女子看到师娘的仙容和装束,知道师娘一定来者不凡,抽泣地说道:“仙子,非是奴家心狠,这婴儿乃是奴家,乃是奴家被恶人奸淫后所生。”

师娘听到女子的话,心知一二,语气和善了点,说道:“纵是如此,孩子是无辜的,既然怀胎十月将他生下,又怎可狠心抛弃。”

女子无言以对。师娘继续劝道:“能有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是上天赐予的厚礼,如今抛弃,将来定后悔莫及。”

女子哭诉道:“奴家也不想,奈何奴家一人养不起。为了生他,我已被家里赶出。现身无分文,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养育他。”

师娘对我说道:“埙儿,把刘辟给的银子给她。”

“好的,师娘,给多少?”我也认为若给些银两给女子可以救助这对母子的话,无疑一件善事。

“全给了。”师娘直接说。

“好的,全给了。什么?全给了。师娘,全给了?”我惊愕道,小声对师娘说:“师娘,一个女子有如此多的银两,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师娘看了我一眼:“你有很多银两吗?”

算了,跟师娘讲银两纯粹是对牛弹琴。

我给了些银两给了女子,足够她带着孩子生活,然后和师娘走了。

师娘将婴儿交还给女子时,还依依不舍地看着婴儿。

“师娘,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啊?”我问道。

师娘没有回答,只是说:“赶路吧。”

厉国都城宁京,皇宫大殿内一个头发曲长蓬松,脸上络腮长胡的,毛发像头狮子一样的长得一张国字脸的高大男人站立在大殿中央。

他就是厉国广武皇帝达纳戈烈。

只见他双目如炬地盯着两边的文臣武将说道:“达纳休颜,朕听闻近来丹欲教又开始兴风作浪,可有此事?”达纳戈烈一向不喜魔教,但对于兰朝不经他同意就擅自大军进入厉国除灭丹欲教就是另一回事了。

“父皇,儿臣未收到明确线报。”一个长相略像达纳戈烈的年轻人回应道。

“虽说你哥哥不幸死在兰朝,朕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但你若真把朕当老糊涂了,朕不介意另寻他法。”达纳戈烈双目紧盯着达纳休颜。

“儿臣明白,儿臣这就去查。”

“朕对他们容忍是有限度的。”

落下最后一句话,达纳戈烈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

宁京城中心的四海客栈内,人生鼎沸,作为宁京数一数二的高端客栈,来京各路人士经常首选该客栈落脚,顺便打听各自所需消息。

三楼最里端的房间内,水映真人换上了厉朝人的装束,一身青澜杉朴素不失优雅。

经过两个月的行程,水映真人到达宁京后便四处了解厉朝最新政局形势、 江湖近况,了解了几天后便召唤了九信司驻宁京分舵的现任领事,即宁京分舵舵主,同时也提领整个厉国九信司的事务。

也就是现在站在她前面的男人,当地小有名气的商人许逸。

面对着水映真人,许逸大气不敢出,他可是听说过司首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恐怖实力,能当上兰灵派长老的女人可不会是什么善茬,在明京直接秘密处死当朝太傅那不守王法的孙子以及其他不法官员,想捏死自己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现在本司在厉国真正还有多少成员?本真人根本不信你说的一千多人。”水映真人浅浅地抿了口水,眼神都不曾扫过许逸一眼,淡淡地问道。

“回司首,这些年人手确实损耗较大,而且现在厉国五公司查的甚紧,人手补充不及。”许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两侧滚下,生怕一个不慎自己小命不保。

“那你为何给总部汇报的名单几乎未变,吃空饷么?”水映真人直视着许逸,“看着我回话。”

“司首,小人错了。”许逸眼光躲闪地看着水映真人,只见水映真人乌黑的长发挽至头顶,一张倾倒万生的绝色花容上带着冷漠与寒气,眸光幽切,刚刚饮茶的唇瓣如含苞吐蕊,娇嫩欲滴,雪白的脖颈傲然笔挺,香肩宛若鬼斧神工,莹润光滑,唯美的半弧锁骨衬托着更为诱人。

胸前两团高耸的美乳巨硕无比,浑圆天成,如此规模的雪乳却没有丝毫下垂,高高耸立,将青澜杉顶起一个夸张地曲线。

许逸咽了口口水,早听闻司首身材火辣,今日一见,果然合名。

“赌博居然敢动用拨款,你胆子很大。”

“司首,饶命啊。”许逸赶紧跪下求饶。

“原本按照司规,应当将你立即斩杀,念你三年前紧急受命至今,也有苦劳,暂饶你一命。限你一个月之内,补齐挪用之拨款,否则的话…”水映真人语气中带有杀意的说道。

“谢司首饶命,小人遵命。”许逸磕着头痛哭流涕地谢道。

“一个月前安排你打听的消息如何了?”水映重新喝起了茶水。

“回司首,小人打听到,当年大皇子遇刺一事,确如司首所言,乃二皇子达纳休颜指示丹欲教余孽黄钰所为,而…”

“但说无妨。”

“是,而将大皇子骗至遇刺地点的正是邱玉玉仙子。”

“什么,预料到了。”水映放下茶杯,“邱玉现在何处?”

“听说要么在二皇子府邸,要么被在南周山,亦或是皇宫内。”

“知道了,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许逸赶紧退了出来,这个女人给自己威压太大。“一个月补齐,我去哪儿搞那么多银子啊,唉。”许逸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看来我得找机会亲自去调查下证据。玉儿,你究竟怎么了。你的师父很挂念你啊。”水映真人呐呐自语道。

———

明京九信司内,顾念慈坐在原本是水映真人坐的椅子上。

“汐月这把椅子不错。巧儿,你也坐下吧。”

“汐月?”潘巧儿听到这个名字很莫名。

“傻丫头,你不会连你准师父名字都不知道吧,水映的本名就是楚汐月呀。只怪她当年水映湖一战,太过出名,武林都喊她水映真人,她的名字都快没人提了。”

“楚汐月,原来司首叫楚汐月,巧儿还当真从未听司首提过。”潘巧儿笑着回应。

“不提了,她自己都不提了。我听汐月说,大皇子遇刺一事她认为和太尉褚原有关?”

“是的,顾长老。司首一直认为褚原有牵系,但因太尉府那边都认识司首,所以司首一直未能取得证据。”

“那本长老就来会会他,一个小小的太尉,本长老还不放在眼里。”兰灵派长老气魄好大,潘巧儿心里默默赞道,自己要是有她们这么高的修行多好。

看看顾长老,虽比司首年纪小一些,却也四十出头,可由于修为高,内功精湛,容貌也就像三十不到,娥脸杏眉,身材修长娇美,纤腰盈盈细滑,肌肤雪嫩如玉,双眸深邃有神,加上那傲然高耸的一对怒挺雪乳,其火辣之极的身材,成熟丰美的姿容体态不知迷倒多少男人,浑身透着高贵的气质,彷佛一朵怒放的雪莲花,正是女性最有魅力最迷人的时刻。

“顾长老还是小心,褚原此人,生性狡诈阴毒。当年他为了权利,连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都敢杀。也许上天报应,直到现在他也没再有一个孩子,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的人才会不择手段,歇斯底里。”顾念慈说道,“没有顾忌,就没有后顾之忧。不过再怎么也是一界凡夫俗子,本长老自有应对。”

“嗯,巧儿把太尉府的布局和褚原的几个秘密地点告知长老,长老您可以找机会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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