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方纷扰

晖州齐丰县,与鄂州临近。

县城中心的一座客栈内,一个青衣男子和白衣女子正小口饮着茶水。

女子看着门外街市上人来人往,似乎是难得感受这市井的烟火气。

“师妹,我们这下山快一个多月了,还没出晖州,长老他们要是知道,会怪罪我们的。”说话的男子正是董书恒。

董书恒也是一表人才,一身青墨锦袍,广袖束着银丝绦,墨发以羊脂玉冠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棱角分明的额前,透着不羁雅韵。

剑眉斜飞入鬓,眼眸如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眸光流转间似藏着星辰,眼尾微微上挑,增添几分惑人神采。

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不点而朱,唇角似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温润中又带着几分矜贵。

身姿挺拔如青竹,宽肩窄腰,举手投足间,玉带轻摇,衣袂翩跹。

“董师兄如果觉得慢,可以先走。”陈恭目光依然看着外面,缓缓地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听说了,长老会已经对他下了兰灵墨令了,被下了墨令的人,整个在外的兰灵弟子都会抓捕他的。他要是先被我们找到还好点。”董书恒说道。

“这届长老会不是步丰年、 王郁和你师父吗?长老会三人都同意才能下墨令,你师父同意了?”陈恭冷漠的说道。

“我飞鸽传信向师父问过了,他说王、 步两位长老没有将我投入赎罪台已是开恩,他没法再反对下墨令。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有话但讲。”陈恭不耐地说。

“而且长老会启用黑刃营了。”董书恒说道。

“黑刃营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陈恭看了一眼董书恒问道。

“黑刃营是长老们才知道的秘密,只听长老会的。我原本也不知道,是师父怕我有危险,专门在信里说的。黑刃营的人不是兰灵弟子,是由江湖上依附兰灵派的各个门派高手秘密组成的,听师父说他们修为最低也是杂家内功九重。”董书恒解释道。

“看来王郁是非要置赵埙于死地了。”陈恭双目盯着手中把玩的茶杯说道。

“差不多,长老会都同时让朝廷全国通缉他。师妹,他杀了上官怜儿,你也知道王长老多溺爱她。要是我们两个谁被人害死了,我想赵长老和我师父也会这么做的。”董书恒说道。

“还没确定是赵埙杀的呢。”陈恭反驳道。

“不确定你就私自放他走。。”董书恒心里想着,嘴上说道:“师妹,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他杀害两位师妹是所有人都看见的。”董书恒说道。

“董师兄,你话有点多了。走吧,你有句话说的对,我得先于其他人找到他。”

“那我们先去哪儿找他?”董书恒连忙问道。

陈恭思索了片刻:“天雪阁。”

“师妹,这可不行啊,掌门有严令,兰灵派弟子整个大兰除了皇宫大内不能随意进出之外,就只有天雪阁了,那是凝霜仙子的地盘啊。使不得,我们得先请示凝霜仙子。”董书恒连忙制止道。

“仙子又不在阁里,怕什么。”陈恭放下一句话,便上马离去,董书恒摇了摇头,只好跟了上去。

———

厉国安州北部。

晨曦初绽,青灰色的山脉在薄雾中舒展筋骨。

近前的峰峦裹着苍翠的绒毯,针阔叶交错的林带如绿色瀑布倾泻而下,几株遒劲的松柏刺破云雾,虬曲的枝干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

山褶间蜿蜒的溪流闪着碎银般的光,在裸露的岩石上撞出雪白的水花,惊起一群掠过溪面的栖鸟。

向远方眺望,山脊线如同被巨人挥毫泼墨的墨迹,浓淡深浅层层晕染。

赭红与黛青交替的山体褶皱里,藏着尚未消融的残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云雾在山腰游走,时而聚拢成蓬松的棉絮,将某座山头温柔包裹;时而被山风撕开缺口,露出嶙峋的崖壁,其上密布着岁月侵蚀的沟壑,仿佛是大地镌刻的古老文字。

极目处,山脉化作淡蓝的剪影,与天际线融为一体。

云层低垂时,山巅刺破云海,宛如漂浮在白色汪洋中的岛屿;当夕阳西沉,霞光为连绵的峰峦镀上金边,山坳间的阴影逐渐加深,整座山脉便成了一幅流动的水墨丹青。

这儿就是南周山,丹欲教总部便深藏于该山中。

丹欲教总部,一处隐蔽的洞府内。

门口站着两个丫鬟。

“今天教主夫人好像很不高兴,我看见她在流泪。”红衣丫鬟说道。

“夫人每年今天都不高兴。”绿衣丫鬟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吗?”红衣丫鬟问道。

“我怎么知道,谁敢乱问。”绿衣丫鬟赶紧将食指束在嘴唇前,制止红衣丫鬟再问。

门内,丹欲教现任教主黄钰正来回踱着步,看着坐在妆奁前的美熟妇说道:“我的夫人,我的玉仙子哪,每年今天我都要放下教中事务,看着你哄着你,都八年了,你还没忘了他吗?”

坐着的女子正是我心心念念想寻找的娘亲,邱玉玉仙子。

“谁知道你当年那么狠,直接把天杰尸首都化掉了。还不让我在他的忌日祭奠下吗?”娘哭泣地说道。

“那能怪我吗?他要跟我拼命。”黄钰正说着。

“爹,娘,你们好吵啊。”只见一旁的床上,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女孩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

娘干净擦干眼泪,走到小女孩旁,坐在床边,说道:“吵到媛儿了,没事,醒了就和红桃姐姐去玩吧。”

“嗯。”小女孩听到娘的话,便走出门,和门外两个丫鬟玩去了。

“你看咱黄媛多可爱,长大后一定和夫人一样漂亮。”黄钰边说边将手搂住娘的香肩,眼睛透过娘身前的丝衣缝隙,贪婪地欣赏着娘这些年来日益丰满的双峰。

“你起开。”娘甩开他的手说道。

“呵,你这娘们。看在今天日子特殊,本教主不和你计较。邱玉你凭良心说,我这些年对你还可以吧。生完媛儿,我想再要个儿子,你说暂时不想生,这么多年我也没逼你,我也没找其他女人。”黄钰数落道,“给你好吃好喝好穿的,我也没亏待你吧。”

娘心里知道,回南周山前一两年,黄钰看自己就像看战利品,没有什么尊重可言。

可后来时间久了,黄钰真娶了自己后,对自己还是可以的。

所以她没有反驳,说道:“我没有说你对我不好。”

“我告诉你两个消息,你且听着。一个是你们兰灵派楚汐月可能要在大厉有大动作,但本教主觉得她可能小看达纳戈烈了,所以胜负难料。”

“楚长老在厉国?”邱玉吃惊地问道。

“几个月了,我没告诉你。她也在找你,我怕你会联系她。现在她恐怕没有时间关心你这边了。”黄钰说道。

“要是楚长老失败的话,会怎样?”邱玉焦急地问。

“怎样?哈哈,达纳戈烈什么人还用我说吗?你先别急,第二个消息夫人你先静心,我再跟你说。”

邱玉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便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吧。”

黄钰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说道:“据报。现在在大兰,朝廷、 兰灵派和整个武林都在追杀赵埙。”

“什么,为什么。”娘听罢,立马站起来,用力地抓着黄钰的胳膊,摇晃着问道。

“听说赵埙杀了兰灵派两个内门弟子。对了,听说其中有一个就是楚汐月的。”黄钰说道。

“不可能,埙儿杀他们干什么,不可能。”娘惊慌失措道。

“我不需要骗你,这是李兴确认过的。”

“不行,我要去找埙儿,我要去找找埙儿。”娘已经完全乱了,她知道杀害内门弟子意味着什么,就是娘的师父兰蓉儿都不能赦免这种罪。

“你冷静点,你现在去哪儿找他?而且你忘了吗,没有我同意,你不能回大兰。”黄钰吼道。

娘呆在原地,泪水婆娑地说:“你能让在大兰的教众帮一下他吗?”

“你疯了,这些年本教在大厉被达纳戈烈打压,在大兰虽然有褚原帮衬着,但也被你们兰灵派和九信司打压,早没当年的实力了。”黄钰不爽地说道,“达纳休颜这个废物,还想托他上位的,现在看来不等他继位,本教就要完了。”娘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这些年丹欲教的实力是每况愈下。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看我能不能到十四重了。真是怪了,爹死了,我就应该是传首了,为什么一直突破不了呢?”这些年在娘的帮助下,用碧月神功给黄钰提升功力,但就是突破不了十四重,这就意味着他没有和兰蓉儿交手的资格,那他想一统整个鸿钧大陆武林的梦想就不可能实现。

黄钰还是劝娘道:“你儿子要是命好,自不当绝。”娘只能摸着泪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埙儿,你在哪儿呢。”

———

离安州数百里外的肃州镇楼县九信司分舵,李沐谨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椅子上许久的楚汐月。

楚汐月手中拿着舒朵儿送的信,眼中尽是泪水,李沐谨不明所以,不敢发一言。

“若云、 晴儿、 婉儿。为师对不起你们,没有保护好你们。”楚汐月喃喃自语道。

李沐谨不知道司首说的是谁,但看起来应该是和司首关系很亲密。

“司首?”李沐谨还是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楚汐月擦了擦眼泪,说道:“怎么了,沐谨?”

“司首,您前些日子从大兰回来路过雍州,和大将军约定起事的日子为何又要推迟数月呢。原本王玄正在和几位王子做最后的准备呢,然后许逸许领事许舵主他也来了,说想挣点功劳。”

“哦?他这么积极?呵呵。”楚汐月不屑地笑了一声,“大将军说雍州短期内多了许多厉国的奸细,甚至给忠毅军送粮的民夫里都发现了奸细。为了起事万无一失,他必须先将这些奸细清除干净。我们暂且等大将军通知吧。沐谨,你将几位王子安抚好。然后接下来你就这样…”楚汐月小声地对李沐谨说道。

“我知道了,司首。”李沐谨应道。

“嗯,沐谨,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楚汐月黯然地说道。

李沐谨明白,转身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楚汐月再次打开了信,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在晴雾峰刚收林婉儿做内门弟子时,这三个小丫头天天围着自己转时的欢乐时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临行前这一别竟和弟子门是天人永别。

“赵埙!!!赵埙???赵埙…”楚汐月自言自语地念着我的名字。

———

明京,西兰宫御书房,太傅司马伦刚给兰俊上完课,准备告退。

“太傅,留步,太傅近月数次跟朕致仕,是否有难言之隐?”兰俊问道。

司马伦挺住脚步,颤巍巍的转过身,说道:“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九,原为鸿胪寺一少卿,本就才薄智浅。因主持章武帝殡天大典而被宣文帝看中,后拔擢为太傅。微臣寻章摘句尚可,然辅佐陛下大业不足。”

兰俊想了会问道:“太傅可是对水映真人秘密处死你家二公子一事无法释怀,迁怒九信司从而认为是朕放纵?”

司马伦摇摇头:“老臣反而要感谢水映真人感谢九信司。当初老臣忽被提拔为太傅,心中便知,家人定会有作威作福。二子他罪孽深重,水映真人没有公开处刑而是秘密处死,反而给老臣留了一丝颜面。”

兰俊说道:“那太傅还是没和朕说,为何要致仕。”

“陛下,刚臣之言皆为肺腑,微臣垂垂老矣,精力不胜从前,原本才能便不及太尉,若继续在朝,非但不能帮陛下,反而可能会成为褚原对付陛下的借口。”

“朕明白了。”兰俊说道,“太傅致仕前可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司马伦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陛下,自章武帝晚年,太尉便已是朝廷重臣,章武帝薨前,更是命其为顾命大臣。经过宣文帝和陛下这些年,在朝廷根深蒂固。容老臣说句悖逆的话,若不是有兰灵派,陛下能否御极至今都很难说。”

司马伦顿了下,看兰俊平静地听着,便继续说道:“陛下二十出头,臣知陛下正欲大展宏图,中兴大兰。但老臣泣血呈告,陛下仍不可太急躁。顾司首行事风格不似水映真人,虽然这一年多来拔掉一些钉子,换上了陛下的人,但臣担心她操之过急,迟早会遭褚原算计。”

“太傅的意思朕明白了。朕相信顾长老。”兰俊打断说道,“顾长老虽不像水映真人那般心思周密、 运筹帷幄,但朕相信她自有她的办法。”

司马伦听要兰俊的话,不再多言,最后说道:“杜中此人,谁赢帮谁。这次凉州官场,陛下饶过了都指挥使韩得志,想来陛下和顾念慈对杜中已有打算,但臣能看出,太尉必定也能看出,望陛下谨慎从事。”说完,司马伦告退致仕,兰俊应允了。

好书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