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杭县是付州和明京交界的一座上县,过了青杭县再走约一日便可进入明京地界。
明京进入付州有三条官道,其中最平坦最宽阔的一条便要经过青杭县,因此青杭县聚集了来往京师与大兰南方数州的众多客商。
腊月廿九的日头还没落山,青杭县城的烟火气已漫过青石城墙。
沿街商铺早早卸下雕花门板,露出朱漆柜台,伙计们踩着长梯往檐角悬灯笼,绛红绸布裹着的灯笼罩在寒风里轻轻摇晃,映得整条街都泛起暖融融的光晕。
十字街口的馄饨摊支起了红泥小火炉,铜锅里的骨汤咕嘟冒泡,撒着白芝麻的肉馅在竹匾里堆成小山。
卖糖瓜的老汉挑着扁担穿行街巷,竹梆子敲得脆响,引得孩童们追着跑,羊角辫上的红绸带在暮色里飘成流霞。
街角说书棚前,白发先生惊堂木一拍,正讲到除夕夜,灶王爷上天言好事,挤在长凳上的看客们嗑着瓜子,笑得前俯后仰。
暮色四合时,爆竹声便星星点点响起来。
城东铁匠铺的师傅抡起大锤,将半人高的竹竿敲得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覆雪的青石板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印记。
城西的绣坊里,姑娘们叽叽喳喳往窗花上抹糨糊,剪成金鱼戏莲、 喜鹊登梅的彩纸往窗棂上一贴,屋内烛火透过镂空的花样,在地面上投下灵动的剪影。
城南城墙边的空地上,猎户们架起铁网烤全羊,孜然混着油脂滴在炭火上,腾起阵阵焦香。
不知谁家的唢呐手吹起《满堂红》,几个醉醺醺的汉子踩着节拍晃脑袋,酒葫芦里的老酒泼在石子路里,惊起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过挂满彩灯的树梢。
当梆子声传来三更时分,满城爆竹声骤然炸开,火树银花映得千家万户的春联红得发烫,新桃换旧符的吆喝声里,整个青杭县都醉在这场盛大的辞旧狂欢中。
我坐在城北的客栈前堂,点了一壶酒、 一斤牛肉和一碗花生米,听着前堂里的一众漂泊异乡的客商们和江湖侠客们谈笑风生。
八仙桌旁挤满了南腔北调的客旅人,粗陶碗碰出清脆声响,混着灶间飘来的葱油饼焦香,将大堂熏得热气腾腾。
“各位可听说了?”靠窗的灰衣汉子突然拍案,腰间佩剑震得酒液晃出碗沿,“上个月鄂州开山脚下,鄂州青城派那十几岁的女侠客王淑莲单枪匹马杀死了开山匪寨数十个土匪!”
话音未落,满座皆静,只听得炉火噼啪作响。说书人老头拄着竹杖挤进人群,花白胡须随着喘息颤动:“要老儿说,那王淑莲女侠使的一手好剑,剑光过处,连湿透都能裁成雪片!
西角酒坛堆后转出个独眼老汉,缺了口的陶碗重重砸在桌上:“放屁!分明是鄂州常颂门的李傲少侠除的害,怎么又变成王淑莲了!”
“哦,对对,那李傲少侠使的一手好刀法。”说书老头赶紧圆道。
小二托着铜盘穿梭如燕,油腻腻的围裙扫过酒渍斑驳的砖地。
墙角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埋首记录,笔尖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倒比听书还入神。
二楼栏杆吱呀作响,玄色斗篷的剑客倚栏冷笑:“杀掉几个土匪也要在这吹嘘吗?”他指尖轻弹,一粒花生米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将说书人嘴边的旱烟打落。
满堂哗然间,剑客已消失在楼梯拐角,只留下若有若无的刀鞘铁锈味,混着炭火余温,在大堂里久久不散。
“哎这些都是小事,我可听说兰灵派在抓的那个什么赵埙,到现在还没抓到呢。”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在一旁说道。
“这个畜生也是能躲,整个大兰都在抓他还没抓住,要是遇到老子,老子一剑刺死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刚刚靠窗的灰衣汉子附和着。
我听到一众人不知怎么的,竟开始谈论起我来。
“你可算了吧,你刺死他不怕凝霜仙子来找你报仇?”一个汉子嘲笑道。
“额。。凝霜仙子不是已经嫁人了吗?不会管他吧?”灰衣汉子尴尬地说道。
“凝霜仙子那样的大能是去渡劫的,听说只要渡劫成功,她就能达到神人境了。你可小心点吧。”又一个拿着环刀的汉子说道。
我听到这个汉子的话,心中不禁冷笑,谣言是越传越离奇,竟真的都相信师娘是为了达到神人境才嫁给苟雄的。
不过他们在谈论我,也就说明我的伪装非常隐蔽,非十分熟悉我的人,完全认不出我。
“我还听说最近朝廷在征调南方的部分军队去雍州换防呢?”灰衣汉子说道。
“不会吧。就典州、 必州、 晖州那些多少年不打仗的卫所的战斗力,去和厉国军队对峙?他们镇压镇压野民叛乱都够呛。”一个年纪稍长的客商说道,“我经常和那些卫所做生意,要真是让他们去,雍州还不转眼就送给厉国。”
“朝廷肯定有朝廷的考虑,我等小民看看就是。”妖娆女子说道。随着四更天的梆子声响起,前堂已无几人,我也回客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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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师娘也正侧卧在典州的一家客栈客房内,思念着苟为善,轻轻地念叨:“为善,娘的好儿子,娘想你。”
师姐则站在花园的栀子树下,黯然神伤,陆致远自第一次对师姐拳脚相加后,一发不可收拾,倚仗握着师姐的软肋,一旦师姐惹他不高兴,便是在卧房拳打脚踢。
今日在一家人用完团圆饭后,师姐和陆致远在卧房又发生了争执,不出意外,陆致远又要动手。
师姐害怕再被殴打,直接夺门而出,而陆致远看师姐出去,不想殴打师姐一事被陆琅和夫人知道,索性直接关门上床睡觉。
深夜的知府县衙格外安静,庆幸襄州不太过严寒,师姐方能于宁静的夜晚独自在花园里默然神伤,“与其在此处动辄被他拳脚相向,不如外离去帮爹消除倭患。”师姐拿定主意,春节过后便与陆琅提请去襄州倭患较重的县府协助除倭,“如此便要舍了端端了。”
陈恭躺在必州的客栈卧房内,一会思念着父亲陈纲和弟弟陈定,一会又想着我在兰灵派时的一举一动,不经意间露出了淡甜的微笑。
楚汐月仍在埋头处理来自厉国各州九信司分舵的情报,真真假假让楚汐月头疼不已。
随着起事的时间越来越近,楚汐月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即使已经任九信司司首十余年,早已见过种种大风大浪,楚汐月仍旧不敢有一丝懈怠,反复思索着整个计划还有可能存在的漏洞。
明京太尉府里,顾念慈一丝不挂地睡在褚原怀中,床上的不堪痕迹表明这对男女刚刚经历了一番何其激烈的盘肠大战。
顾念慈在九信司府衙设宴和潘巧儿以及府衙的当值衙吏们庆祝除夕夜,故意给一旁的刑部官吏看见以麻痹左年遥。
九信司的当值衙吏们纷纷举杯向顾念慈敬酒,楚汐月当司首时十余年都未曾在除夕夜设宴和当值衙吏们庆贺,因此当值衙吏们感激涕零,奉承着顾念慈的体恤。
在一片祥和之中,顾念慈结束了除夕夜的饭宴,待潘巧儿和所有属官回家的回家,值班的值班后,顾念慈按照和褚原的约定,来到了太尉府褚原的私人卧房。
借着酒劲,顾念慈完全放开,本就泼辣刁蛮的习性,让她在除夕夜彻底地融入到和褚原放纵的男欢女爱之中,尽情地释放着自己丰韵娉婷、 秾艳婉嫕的魅力,用褚原给她的《素女经》《玉房秘诀》《洞玄子》等淫书上的各种姿势和褚原交欢,“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褚原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双目迷离、 喘呼不止的顾念慈,直呼爽快。
在一波波的汗渍和淫水的泼洒交互后,两个中年男女才相依着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