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些不对劲,祁棠决定闭嘴观望观望。
“念平爱你,你也爱念平,即便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下次可莫要再这样冲动行事了。”牧红英转身从桌上端了一碗汤来,“来,这是我为你熬的桂圆红枣汤,补气血的,亏损了身子就不好了。”
“我能见念平一面吗?”祁棠嘴唇颤了颤,发现激动的话语言不由衷从口中脱出。
“你先喝了,喝了姐跟你慢慢说。”
祁棠接过汤碗,汤中倒映着她的容颜,幸好还是她自己的脸,没有变成别人的样子。
汤碗摸着热乎乎的,闻起来也是红枣的甜香,或许里面还加了点红糖,但来路不明的东西祁棠不太想喝。
在牧红英的注视下,她假意喝了几口,就装作晕眩的样子虚弱地放下了碗。
牧红英倒也没有强求,握着她的手说:“你这性子也是真烈,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念平也不想娶他那表妹,他心中只有你,之前说他们两情相悦,都是为了逼你放弃念平编出来的瞎话,你莫往心里去。”
祁棠又感到一股身不由己的力量在操控自己。
“真的?”她问。
“是真的,况且你还怀着孩子呢,他怎么会抛弃你和别人结婚?如果他真是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你还会爱上他吗?即便你不相信姐姐,也该相信自己的眼光。”
“阿宝”破涕为笑。
“姐姐,你说你同意我们的婚事,是你和念平他父亲都同意,还是单单只有你同意?”祁棠又听到自己忧心忡忡地开口。
“父亲也会同意的。”牧红英视线移向她尚且平坦的肚子,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许,“即便他不同意,我也会说服他的,就当为了我的小侄子。”
祁棠虽然觉得自己没病,毕竟她又不是上过吊的真阿宝,肚子里也没有真孩子。但是还是被牧红英强迫躺在床上,躺到了第二天。
她观察着房间内的设施装潢,桌面摆放着的圆镜后面是性感的泳衣女郎,墙壁上贴着褪色的海报,抽屉里有几张电影光碟。
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和二十年前殊无二致。
难道她真的穿越了?
祁棠纳闷了一会儿,又很快打破了这个想法,毕竟脸还是她自己的脸,如果她真的变成了“阿宝”,周围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个异样。
但她的衣服倒是换了,她记得自己脚滑掉进山坡之前还是一袭厚重的婚袍,但是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穿着一身旗袍,且是素雅修身的款式。
显然,这也是“阿宝”常穿的着装。
同理可得,“牧念平”会不会也长着沈妄的脸呢?
祁棠忽然发现,她是真的想他了。
到了下午,牧红英又来了一次,她还想让她继续休养一会儿,但祁棠坚持自己已经好了,想尽快见到“牧念平”。
牧红英在她的坚持下,带她前往主宅。
第二次见面,祁棠有了新的发现,那就是牧红英手背上多出的疤痕。
她曾经在后厨帮她洗碗时见过一次,她说那是上山摘菌菇时不小心被毒虫咬了一口,可在“二十年前”的牧红英手上,她见到了一模一样的伤痕。
她更加笃定自己没有穿越时空,这里依旧是二十年后,只是不知道怎么理解牧红英凭空年轻了许多岁的外貌。
而且她似乎深陷幻境中,没有像她这样的清醒意识。
一路行过青石长街,天色将晚,屋檐下挂着红灯笼。
村民们有的坐在树下乘凉,有的坐在门口刺绣,只是在见到她的时候纷纷沉默下去,用古怪而冷漠的视线看着这个外乡女人。
他们打量她的年轻和时髦,打量她书卷气的白皙肌肤,没有经过劳作的细腻双手,以一种说不出来意味的目光。
祁棠在这种目光下感到有些坐立难安,也就更不难想象二十年前阿宝的心情了。
能甘心跟着心上人回到这样一个村落,她势必是个内心顽强的女子。
从主宅门口进去,绕过天井里养着金鱼的水缸,她在厅堂的关公画像下见到了村长。
此刻的村长也没有初见时的老态龙钟,反而精神矍铄,也因此,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神看着更加寒亮逼人,身上的压迫感也更重。
村长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背影很是熟悉,她几乎差点把他的名字叫出来,却听到身边的牧红英先唤了一声:“父亲,念平。”
那被唤作“念平”的年轻人转过脸来,但是神色淡淡,目光只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表情也没有表现出激动,和看见他都要泪奔了的祁棠形成天壤之别。
沈妄难道……不记得她了?
祁棠心里咯噔一下。
她甚至怀疑,眼前的沈妄真的是沈妄吗?还是他在她眼中是沈妄的样子,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又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要知道在这个幻境里面,你所看见的脸,只是你想看见的脸。
比如在牧红英眼中,她就是“阿宝”,可她不是阿宝,她是自己,所以在她眼中,她心上人也就只能长着沈妄的脸。
村长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几个月了?”
祁棠意识到是在问她腹中孩子的月数,她不知道应该几个月,不过按照不显怀的程度,她说了一个模糊的时间。
村长点点头。有了月数,自然也好推断预产期。
厅堂内沉默下去,在这沉默中祁棠感受到一股堪称蜇人的视线,如毒蝎的尾巴一般锁定着她。
她转头看去,那是一个年轻女人,不过对她抱有很大的敌意,让祁棠有些莫名。
她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发现女人的双眸瞪得极大,而在对视之中,她眸子里的黑瞳仁又在急剧缩小,她急促地呼吸起来,瞳仁缩得如针尖一般,乍一看眼眶里全是眼白。
祁棠赶紧移开了视线,生怕多看一眼这女子就扑上来生啃了她。
这恐怕,不是人类吧……
转头她又看见了沈妄,无论是不是真的他,这张脸总能叫她心下稍安。
这时禅椅上的村长开口:“我为你们举办一场婚事,你可否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