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云赶到医院时,温梨已经哭得眼睛红肿。
她扑进大哥怀里,眼泪浸湿了温慕云胸前的西装,她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微微发抖。
温慕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病床上昏睡的父亲身上,镜片反射着病房惨白的灯光,看不清情绪。
大哥……温梨抽噎着抬头,鼻尖通红,爹地他……
温慕云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很轻:阿梨乖,爹地需要休息。
温景明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到窗边点了支烟。
烟雾在阳光下袅袅升起,他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形销骨立的父亲,喉结滚动了一下。
温梨靠在温慕云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大哥……她不由地声音发颤,你最近……在忙什么?
温慕云镜片后的眸光微闪,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散乱的发丝:生意上的事。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阿司没告诉你?
温梨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了大哥的衣角。
温慕云轻轻拍着温梨的背,突然问道:阿梨最近见过阿司吗?
温梨身子一僵,下意识摇头:没、没有……
是吗?温慕云的声音很轻,指尖却不着痕迹地抚过她后颈一处淡红的痕迹。
温梨浑然不觉,只是抽噎着问:大哥…爹地还能…还能参加我的生日宴吗……
温慕云沉默片刻,突然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眼底的疲惫与冷意一览无余:阿梨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这答非所问的话让温梨心头一颤,她看着大哥眼下浓重的青黑,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最累的或许就是他,既要处理公司事务,又要应付何家,还要照顾爹地的病情……
“我什么都不要。她小声说,只要…只要大家都好好的…”
温慕云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温梨的眼角,指腹沾着湿润的泪痕。他垂眸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眶,声音低沉:阿梨相信大哥吗?
温梨一怔,下意识点头:当然相信……
温慕云唇角微扬,将金丝眼镜递到她手中:帮大哥戴上。
温梨接过那副还带着体温的眼镜,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替他架回鼻梁上。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重新变得温和而疏离,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疲惫与冷意只是她的错觉。
忙完这一阵……温慕云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声音很轻,很快就有时间了。
温梨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大哥向来如此,从不会把真正重要的事告诉她。
温景明站在窗边,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他烦躁地掐灭烟头,走过来揉了揉温梨的脑袋:别哭了,爹地最见不得你哭。
温梨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病房外传来脚步声,林医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
温慕云和温景明对视一眼,默契地跟着医生走出病房。
温梨想跟上去,却被温景明轻轻按回椅子上:阿梨在这陪爹地,我们很快回来。
门关上后,温梨坐在病床边,看着爹地苍白的脸色,心里酸涩难言。她轻轻握住老人枯瘦的手,低声道:爹地……您要快点好起来……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病房,将白色的床单染成橘红色。
林医生办公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温景明烦躁地踱步,皮鞋在地砖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大哥,你疯了?他压低声音,指节敲在桌面上,老头子这情况,砸再多钱也撑不了几天!
温慕云垂眸翻看检查报告,金丝眼镜反射着顶灯冷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一行数据上,排斥反应明显,脏器衰竭加速。
景明。他声音不疾不徐,做事别这么急躁,多跟景琛学学。
温景明猛地刹住脚步,脸色阴沉地闭了嘴。
温慕云合上文件夹,一个星期,足够了。
窗外暮色渐沉,霓虹灯在远处闪烁。温慕云突然抬眸,镜片后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阿司多久没回家了?
温景明一怔,随即扯出个冷笑:怎么?大哥现在才想起关心这个野种?
温慕云眼底的寒意让温景明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菲律宾的账本,是你交给六姨的?
温景明脸色骤变。
他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大哥,我最近手头是有点紧,但账本的事真不关我……
温慕云抬手打断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支票,轻轻放在桌面上,支票上的数字多到令人咂舌。
帮我做件事。温慕云的声音很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不可测,事情办妥,这些钱就是你的。
温景明盯着那张支票,什么事?
温慕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指尖点了点支票:到时候会告诉你。
这几天,别让阿梨乱跑。
温景明还想追问,却在触及大哥眼神的瞬间噤了声。
裴司站在游艇甲板上,白衬衫被海风掀起,他颈侧那道咬痕若隐若现,还泛着淡淡的红。
阿龙快步走来,低声道:老大,温家那边有新动静。
裴司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摇曳,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温慕云带着医疗团队强行给温正义续命,用的都是进口药,但医生说最多撑不过一周。
阿龙顿了顿,温慕云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带人去了马尼拉。
裴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仰头饮尽杯中酒。
还有,阿龙继续道,温景睿问,要不要趁机动手?
裴司没回答,指尖摩挲着空酒杯:她呢?
阿龙一愣:大小姐?见裴司眼神一冷,他连忙道,温慕云留了温景明看着她,现在温公馆里外都是人,连林家那位小姐去找她都被拦下了。
裴司嗤笑一声,开船,去长崎。
现在不去菲律宾?阿龙诧异,温慕云明显是冲着那批货去的,我们……
让他去。裴司冷笑,海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吹乱,何伟雄正愁没机会动手,我们凑什么热闹?
阿龙正要退下,却听裴司又补了一句:让人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立刻汇报。
是,游艇划破漆黑的海面,裴司靠在舱门边,摸出怀里的打火机。金属盖弹开的瞬间,火光映亮了他颈侧那道咬痕。
他眯起眼,想起温梨红着眼眶的模样,喉结微微滚动。
现在温家乱成这样,温梨知道怕是又要哭鼻子了。
温梨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温正义枯瘦的手背。老人的手很凉,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病房门被推开,温景明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他见温梨还坐在那里,皱了皱眉:阿梨,你怎么还没回去?
温梨抬头,眼睛有些红肿:大哥呢?
去澳门了。温景明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语气随意,生意上的事,过两天就回来。
温梨点点头,没再多问。她低头看着爹地,温正义的呼吸很轻,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线条证明他还活着。
回去吧。温景明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哥等会儿过来守着,你在这儿熬着也没用。
温梨摇头:我想再陪陪爹地……
爹地要是醒了,看到你这副样子,又该心疼了。温景明语气放软,听话,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来。
温梨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站起身。她俯身在温正义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爹地,我明天一早就来。
温景明送她到病房门口,叫了司机送她回温公馆。温梨走到走廊拐角时,回头看了一眼,温景明还站在病房门口。
夜风微凉,温梨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灯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她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温景琛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温景明正靠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抽烟,见他过来,立刻掐灭烟头站起身。
怎么才来?温景明压低声音,语气里压着怒意,大哥不是让你——
温景琛冷冷扫了一眼病房方向,温景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立刻噤声。
他扯了扯领带,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账上的钱弄干净没有?
温景琛没回答,只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支票递过去。温景明接过一看,金额正是他赌马输掉的那笔数目。
你……他猛地抬头,大哥怎么知道的?他眼神阴鸷,是你告诉他的?
温景琛冷笑一声:你爱赌马输钱的事,还需要我告诉大哥?
那不一样!温景明咬牙,这次是被人下套了……
温景琛突然抬手,示意他闭嘴。走廊尽头,护士推着药车缓缓经过。
等脚步声远去,温景琛才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做事小心点。他目光扫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老头子还没断气,别在这节骨眼上惹麻烦。
温景明攥紧支票,指节发白。他盯着温景琛的背影问道:大哥去菲律宾,是不是为了那批货?
温景琛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管好你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