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房间里忽然间安静下来,三双眼睛都看着地毯上那滩东西,仿佛影片出现了定格。

我缓缓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西方恶龙喷出烈焰之前的吸气动作,只不过吐出来的不是毒液或火柱,而是冷得像冰碴一样的几个字。

“黄菲,打电话报警!”

“不要!”

妻子像受惊的兔子从发呆状态下霍然惊醒,她一把抓住黄菲的手,然后满脸恐惧的望着我,“老公,求求你,不要!”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在惊恐的瞳孔里看到了悲伤和哀求。

“为什么不要,给我一个理由!”

声音意外的平静,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却让妻子听了之后身体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悲伤无助的望着我,轻轻摇着头,语气绝望的喃喃哀求:“不要……求求你……不要……”

我仿佛听到体内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声,就像是一块水晶杯因为受热不均出现了裂痕。

“姐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把她接回家再慢慢问,好不好?”

做为妻子的亲妹妹,黄菲肯定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另有隐情,所以出于保护姐姐的下意识想法,劝我先回家再说,而不是对现场状况视若无睹。

我深深吸气,腮帮绷得极紧,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妻子,一言不发。

妻子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默默低下头,眼泪如断线珠串流个不停。

“姐夫……”黄菲小心翼翼再次提醒。

我没理她,冷冰冰的眼神像只猛禽似的缓缓环视房间各处,然后低头看了看那滩白浊,再次深深吸气,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一团灼热的烈焰,烧得胸腔里的那颗心难受之极。

“给她换上衣服!”说完,我铁青着脸径直走出更衣室,反手把门带上。

陈涛看了眼我身后,关心道;“没事吧?”

我冷冷斜了他一眼,没吭声。

陈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

“想办法帮我搞到这里的监控。”

“好,我来想办法,谢畅他们集团年年在这里搞晚会,回头我让她找人试试。”

“还有三楼KTV,需要用钱打点的话,吱声。”

“行,知道了,钱的事你就别管了。”

五星级酒店不比一般便捷式酒店或小旅馆,不可能随便让人查监控,毕竟这里出入的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夜晚的城市道路车辆稀少,黄菲陪着妻子坐在后座,这是妻子第一次没有坐在副驾驶位,也是第一次在车上没有和我牵着手。

半路上,林茵打了个电话过来道歉,口齿不清的说没有帮我照顾好茹姐,然后听到小何在旁边提醒她注意脚下台阶。

简短两句挂断电话,我下意识朝后视镜瞥了一眼,正好和妻子空洞的目光碰上,视线一触即收,未做停留。

到家已经十二点,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空气凝滞沈闷,谁都没有说话。

黄菲悄悄触碰了妻子几次,暗示她主动开口,妻子却像丢了魂似的呆坐着,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就在黄菲越来越焦急,轻轻叫了她一声的时候,我开口说道:“菲菲,别问了,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我拿起桌上手机站起来,冷漠的看着妻子:“明天我会让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前说,争取年前去把手续办了。”

说完,我没有去看骤然抬头望来的妻子,阴沈着脸抬腿就走。

“姐夫!”黄菲站起来拦住我,“你先别急好不好?先把事情搞清楚。”

“不重要了。”我盯着她淡淡道:“从她拒绝报警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很清楚了,所以,就这样吧。”

“可是……”黄菲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惊恐的看向我身后,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姐!”

我迅疾回头,大脑嗡的一下,完全出自本能下意识的冲了过去,在妻子上身已经越过阳台玻璃护栏的那一刹那,将她拽住掼到地上。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我怒不可遏的盯着妻子吼道。

“你如果要离婚,我就去死!”

妻子目光凶狠的和我对视,惨白的脸上带着决绝。

“姐!你干什么呀!”

奔过来吓到腿软的黄菲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妻子失声痛哭。

妻子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仰头直视我的姿势,嘴唇紧绷,一言不发。

我气得浑身冰凉、双手发抖,居高临下瞪着她,思维一片混乱。

好不容易等到意识恢复正常运转,这才感到一阵阵的后怕,也才发现后背不知道何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看到她依然倔强的看着我,顿时心头火起,粗暴的把她从黄菲怀里拎起来,托住腋下疾步走向主卧。

“姐夫!”黄菲急忙爬起来,追到卧室门口被呯的一声挡在了门外,抓住门把手使劲晃了几下发现已经从里面反锁,她急得直跺脚,咚咚疯狂拍门:“开门!姐夫!让我进去!你别伤害我姐!姐夫!”

“啊!疼!”

黄菲听到卧室里传来的妻子声音愣了下,手停在半空,皱眉凝听。

“啊!老公,疼,轻点。”

黄菲脸色腾地红了,旋即目露疑惑,觉得事情好像不应该是这样子,但是听声音好像又没错,一时间站在门口犹豫不定,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听动静,好像姐夫是在做那件事,可是听姐姐的声音又不太像,没有往常那种穿透力极强的愉悦呻吟,但是如果不是做那件事,为什么又偶尔能听到姐姐嗯啊的声音?

就在黄菲纠结要不要站在这里继续观察的时候,卧室门突然打开,我一声不吭从她身边经过,走去客厅。

我刚端着一杯酒坐到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黄菲便怒气冲冲的出来朝我吼道:“姐夫!你真是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姐!”

我端起杯喝了口酒,没理她。

黄菲愤怒的看着我正要再说什么,听到妻子在卧室里叫她:“菲菲,你来。”

黄菲恨恨瞪了我一眼,匆匆回去主卧,怦的把门关上。

我又喝了口酒,目光阴沈的盯着杯中晃动的金色酒液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我站起来,拿上手机开门。

还在电梯里,黄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紧张的问:“姐夫,你要去哪儿?”

“下楼买点东西。”

“那你还回来吗?”

“回。”

“哦,那好吧。”明显松了口气的黄菲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开门回到家,掏出裤兜里的药盒丢到茶几上,重新坐回沙发端起了酒杯。

听到动静,黄菲开门从主卧出来,坐到我侧面,脸色不善的瞪了我一眼:“你把她绑那么紧,皮肤上勒得全是印!”

我朝茶几上的药盒扬了扬下巴,面无表情道:“把药拿给她吃,今晚你睡主卧。”

黄菲拿起药盒看了看,神色顿时一僵,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姐夫,我姐她不是那种人,这里面肯定有另有隐情,等缓几天平静下来,你再慢慢问她好不好?”

我平静的看向她,微微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什么话也没说,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姐夫,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每个男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会接受不了,可是,毕竟你跟我姐结婚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和为人,她怎么可能会背叛你呢,而且早上她还说准备要孩子的事……”

“菲菲,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姐夫……”

“听话,乖。”

黄菲咬了咬唇,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拿着药盒回了主卧。

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劈手夺过我的酒杯,“不要命了你!”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大部分的感冒药没有头孢成分。”

“那也不行!吃了药了就不许喝酒!”

“菲菲,让我喝点,好吗?不然我睡不着觉。”

我目光平静的看着黄菲,语气异常温和。

黄菲直直看着我,眼眶微微发红,咬了咬唇,把酒杯递回给我,带着哽音说了句少喝点,抹着眼泪回了卧室。

我在客厅独坐到后半夜,喝光了半瓶XO后,关灯回到客卧睡觉。

我做了一个梦,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头上蓝天白云,视野里小河流淌、绿草茵茵,背后紧贴着一具柔软温暖的身体,可以感觉到丰满鼓胀的胸部和心跳,她一只手抱着我的肚子,一只手伸到前面握住我的坚挺,我想回头去看她,看到的却是一张云雾里模糊不清的面孔。

早上醒来,头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还是感冒没好,强撑着坐起来,不经意看到旁边的另外一张枕头有压过的痕迹,目光顿时一凝。

洗漱完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妻子素颜坐在餐桌旁,眼睛有些红肿,没看见黄菲。

“老公,你醒了?吃饭吧。”

我的意识出现刹那间的恍惚,眼前一幕似乎还像往常无数个清晨一样,但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黄菲呢?”我面无表情淡淡道。

“她在房间换衣服化妆。”妻子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惹我不高兴。

我坐下拿起筷子吃早餐,妻子看了我一眼,小声道:“今天穿的衣服我已经给你拿出来放好了。”

妻子一般会在头天晚上帮我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单独放在衣帽间的装衣镜旁边。

我头也不抬的说了声谢谢,平静的语气里透出冷漠和疏离。

妻子瞬间僵住,坐在那里呆呆看着我。

一身职业套装的黄菲从卧室里出来,左右看了看我们,默默坐下吃饭。

“菲菲,今天周六,你留在家里,不用去公司。”

“不是说上午要约洪律师谈何伯投资条款事情吗?”

“我和王翼谈就行了,你前段时间一直很忙,趁周末好好休息下。”

“可是……”

“老公,让菲菲去吧,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公司。”

要说了解,还得是相濡以沫三四年的妻子。

黄菲听完也瞬间明白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我冷冷扫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没办法,虽然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但昨晚那种情况确实把我吓倒了,万一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出点什么事,我这后半辈子就别想好过了。

而且,即便她不会做出傻事,潜意识里我也担心她会和姓宋的进行联系。

上午到了公司以后,妻子先去看了看黄菲的办公座位,陪着说了会话,等到黄菲开始准备会谈资料,她这才进来我的办公室,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本杂志慢慢翻阅。

如果是以前,有她在办公室陪我,我的心情肯定会非常愉悦和舒畅,可是今天却感到莫名的烦躁,好在没多久洪律师带着助理来到,这才转移了注意力。

我喜欢边喝茶边谈事情,妻子识趣的从沙发上站起,让出位置去坐我的办公椅。

洪律师得知办公室这位美女是我的妻子,连声夸赞长得漂亮,我笑了笑没接话,让黄菲去叫王翼下来。

多年来形成的习惯,一旦进入到工作状态,我就会抛开杂念变得格外专注。

和另外两个项目不同,A公司投资的项目是由我一手操盘,所以诸多关键部分由我逐条逐项向洪律师交代清楚,王翼和黄菲只是在旁做些拾遗补缺。

等到和洪律师把相关条款基本谈完,我端起茶杯准备喝水,不经意瞥见妻子在远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和痴迷,还有一丝骄傲和眷恋。

我不动声色将喝完的茶杯放下,和谈完正事的洪律师闲聊起来,问他小尹最近表现的怎么样,洪律师沈吟了下,说小尹最近好像有些心事,不知道是不是家出了什么事,问她什么也没说。

等送走洪律师回到办公室,妻子柔声问我出去吃还是订外卖,我说不必了,中午约了客户,让她们姐妹俩自己解决吃饭,吃完饭去逛街或是回家都行,然后看都没看妻子,拿了手机车钥匙离开公司。

到楼下停车场我给陈涛打了个电话,问监控视频拿到没有,他说已经打通了门路,下午就可以拿到,拿到以后立刻给我打电话。

我又给胥彪打去电话,得知那边已经安排盯上,还买通了工地里的一个保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我碰的那位。

打完电话,我坐在车里静静想事情,想了很多很多,从认识妻子开始想起,直到嘴角尝到一丝咸味,随手一抹,才发现已经是泪流满面。

好书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