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光罩如同脆弱的琉璃,笼罩着这方寸之地,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绝望,也隔绝了时间。
议事厅内弥漫的血腥与精腥味尚未散尽,但劫后余生的喘息已渐渐平复,短暂的休整,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林昔瑶赤裸的仙体上,鞭痕与勒痕在阵法灵气的滋养下缓缓愈合,留下淡粉色的印记。
她亲手为昏睡的刘依琳擦净了脸上、身上的血污与污秽,用撕扯下的、相对干净的衣料,极其轻柔地包裹住那具布满青紫、承载了太多屈辱的娇躯。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指尖拂过刘依琳红肿的乳尖和依旧微微外翻、残留着绳结勒痕的穴口时,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惜。
其他女修也默默行动着,她们收敛了同门的尸体,用清水一遍遍冲刷着染血的地面,最后,目光都聚焦在香案上那些沉默的牌位——玄天宗历代祖师的英灵所在。
“带走。”林昔瑶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亲手将一块块冰冷的牌位取下,用最柔软的布料包裹,珍而重之地放入一个特制的、内衬符咒的藤箱中,这是根,是魂,是她们必须背负的过去与未来。
“阵法…必须带走!”大师姐秦岚的声音带着急切,这方寸之地的灵气循环,是她们唯一的依仗,是黑暗中唯一的火种。
拆解的过程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她们将嵌入地砖的阵基撬起,将镶嵌的、灵气几近枯竭的灵石和灵玉取下,将林昔瑶呕心沥血勾勒的阵纹拓印在特制的兽皮卷上。
每一个步骤,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当最后一块核心阵基被取下,那冰蓝色的光罩如同泡沫般无声消散,久违的、令人心悸的灵力流失感瞬间袭来!
如同温暖的泉水被瞬间抽干,暴露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每一个女修的脸色都瞬间苍白了几分,体内好不容易稳固的灵力再次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流逝。
“快走!”林昔瑶抱起沉睡的刘依琳,感受着她轻飘飘的重量和那微弱的、带着不安的呼吸。
目标清晰而沉重:营救师尊灵玉上人沈慧!解救所有在御仙盟魔爪下受难的玄天宗姐妹!重铸…那早已支离破碎的修仙界荣光!
然而,前路荆棘密布。
“直接进攻御仙盟总部…是自寻死路。”擅长阵法的师姐白芷水脸色凝重,指尖摩挲着拓印下来的阵纹兽皮卷。
“我们的战力,九成系于这阵法之上,离了阵法范围,莫说战斗,便是多走几步路,灵力都在流失,一旦动手,无论胜败,境界必然跌落,此消彼长,如何能敌?”
“更何况…”大师姐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仿佛那个名字本身便带着无形的威压,“御仙盟盟主…柳无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那刻骨的寒意,“他…是真正的‘武圣’!先天境大圆满!一身横练功夫登峰造极,内力之雄浑…堪比…堪比金丹后期修士!甚至…犹有过之!”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金丹后期!
那是她们全盛时期都需仰望的存在,如今她们修为大损,灵力流失,如何抗衡?
“师尊她…”一个师妹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就在柳无极手里!我…我偷偷听一个喝醉的御仙盟头目说过…师尊…师尊她…被柳无极用…用特制的禁灵锁链锁着…在…在给他…拉马车!”
“什么?!”林昔瑶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师尊!
灵玉上人沈慧!
曾经风华绝代、清冷孤高的元婴巅峰大修士!
玄天宗的擎天之柱!
竟…竟沦为拉车的牲畜?!
“稍有不如意…”那师妹的眼泪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就…就用浸了盐水的倒刺钢鞭…狠狠…狠狠抽打!说…说打‘灵玉马’…听着响…才…才够劲…”
“噗——!”林昔瑶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口心头血喷出,点点猩红溅落在怀中刘依琳苍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道心之上,那道裂痕骤然扩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极致的愤怒、屈辱和心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她五脏六腑内疯狂搅动!
拉车!鞭打!灵玉马!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灵魂上,她仿佛能看到,在那御仙盟总部的广场上,她的师尊,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子,脖颈上套着沉重的禁灵枷锁,纤细的腰肢被粗糙的皮鞅勒紧,赤裸的玉足踩在冰冷的石板上,拖拽着沉重的车辕…
而那个叫柳无极的武夫,就高踞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倒刺钢鞭,稍有迟缓,便是一鞭下去!
皮开肉绽!
鲜血淋漓!
伴随着周围御仙盟爪牙的哄笑和污言秽语!
“柳…无…极!”林昔瑶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血泪和刻骨的仇恨!
体内的灵力因这滔天的怒火而狂暴翻涌,金丹剧烈震颤,几乎要碎裂开来!
若非怀中刘依琳微弱的呼吸提醒着她最后的理智,她只怕会立刻冲出去,与那魔头同归于尽!
不能硬拼!绝不能!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强行压下那焚天的怒火和几乎失控的灵力。
目光扫过周围同样悲愤欲绝、却又充满恐惧和无助的姐妹们,最终落在那装着祖师牌位的藤箱和拓印着阵纹的兽皮卷上。
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却必须抓住!
“百花宗…”林昔瑶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强行凝聚的冷静,“南边的百花宗…与我们并称‘南北两柱’…她们…也降了?”
“是…”大师姐抹去眼泪,声音依旧哽咽,“三年前…和我们几乎同时…听说…她们的圣女叶琼霞…也…也落入了御仙盟手中…下场…恐怕…”
林昔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百花宗…以阵法闻名!她们的护山大阵‘百花朝元阵’,曾是修仙界一绝!若…若我们能找到百花宗山门遗址…哪怕只是残阵…或许…或许能以此为基础,重建更大的阵法!甚至…找到两阵融合、互补的契机!”
这是绝境中唯一能看到的、一丝微弱的光,利用百花宗可能残存的阵法根基,结合她自创的灵气循环之法,在远离御仙盟核心的地方,打造一个更大的、足以支撑她们行动和修炼的“安全区”!
“收拾行装!立刻出发!”林昔瑶抱起刘依琳,将藤箱和兽皮卷郑重地交给大师姐。
“目标——百花宗故地!路上…避开一切城镇和人烟!昼伏夜出!”
风雪依旧,前路茫茫。
一群伤痕累累、修为残存的女修,背负着祖师的英灵,怀揣着渺茫的希望,带着对师尊和姐妹们锥心的牵挂,以及对那“武圣”柳无极焚天的仇恨,悄然离开了这曾短暂庇护她们、也见证了最深沉屈辱与最惨烈反击的议事厅,没入了无边的风雪与黑暗之中。
她们的身影单薄而决绝,如同扑向燎原烈火的飞蛾,只为在灰烬中,抓住那一线重生的微光。
而怀中沉睡的刘依琳,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在梦中,依旧承受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与鞭笞。
风雪兼程,昼伏夜出,当玄天宗残存的众人终于踏入百花宗昔日的势力范围时,眼前的景象,让她们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没有玄天宗山门破败、弟子惶惶如惊弓之鸟的凄凉,这里的城镇,竟透着一股畸形的繁华。
街道上行人如织,虽大多是粗犷的武者,却少见明目张胆的欺凌。
最让她们震惊的,是那些穿着百花宗标志性彩衣的女修。
她们并未被锁链加身,也未赤身裸体,有的在临街的精致楼阁凭栏而立,彩衣轻薄,勾勒出曼妙身姿,对着路过的武者巧笑倩兮;有的则被武者搂着腰肢,半推半就地走入挂着“百花阁”、“群芳苑”等暧昧招牌的楼宇。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女子动情时的甜腻膻香。
“客官~里面请呀~我们这儿的仙子姐姐,可都是百花宗的真传呢~保管让您…欲仙欲死~”一个浓妆艳抹、看似鸨母的妇人倚在门边招揽生意,语气熟稔。
更让玄天宗众人心头复杂的是,她们看到那些武者进入楼阁前,竟真的会掏出或多或少的银钱、甚至是一些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物件,塞进那些女修半推半就伸出的、带着薄纱手套的玉手中!
而那些女修,虽然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媚笑,眼神深处或有麻木、或有无奈,却绝无玄天宗姐妹那种深入骨髓的、被当成牲畜的绝望和恐惧。
甚至,当有武者动作过于粗鲁,大手狠狠揉捏女修被彩衣包裹的翘臀,引得女修蹙眉痛呼时,旁边立刻会有类似管事的武者上前,看似客气实则强硬地将那过分的客人拉开,低声交涉几句,那客人往往悻悻然,却也不敢再造次。
“她们…她们竟然…是收钱的?”一个玄天宗的小师妹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依旧隐隐作痛的鞭痕,那是被当成牲口随意鞭打的印记。
“是啊…虽然…虽然也是接客…可…可这…”另一个师姐看着一个女修被一个肥头大耳的武者搂着腰,那武者的咸猪手已经探入女修微敞的领口,揉捏着里面的丰乳,女修蹙着眉,身体僵硬,却并未反抗,只是将手中刚收到的几块碎银子攥得更紧了些。
“这…这好像…真的…更像…交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
是啊,比起玄天宗女修被扒光衣服像母狗一样锁在笼子里,被随意拖出来发泄兽欲,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毒打甚至虐杀…眼前这种“明码标价”的皮肉生涯,竟显得…“体面”了许多?
至少,她们的身体,在这里,似乎还保留着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可以交易的“价值”?而不是纯粹的、供人发泄和掠夺灵力的“肉畜”!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动摇,在玄天宗众人心中弥漫开来,她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那场惨烈的抵抗,想起了无数姐妹在绝望中陨落,想起了师尊沈慧那悲壮的牺牲…
如果…如果当年玄天宗也像百花宗一样,第一个低头…是不是…是不是姐妹们就不用承受那么多非人的折磨?
是不是师尊…也就不用去给那柳无极拉车受辱?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刚才说话的师妹脸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和愤怒!
是刘依琳!
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她挣脱了林昔瑶的搀扶,踉跄着站直身体,指着远处那些在“百花阁”门口强颜欢笑的女修,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每一个动摇的同门心中:
“体面?!交易?!你们觉得这样很好?!很羡慕?!”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嘲讽:“看看她们!看看她们脸上那假笑!看看她们被那些臭男人摸奶捏屁股时强忍的恶心!这和被当成牲口肏,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个更‘好看’的笼子!多给了几块…买她们尊严的臭钱!”
她猛地指向北方,那是御仙盟总部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尖锐:“你们忘了师尊了吗?!忘了她老人家现在在干什么吗?!她在给柳无极那个畜生拉车!像一匹马!稍有不如意,就要挨那浸了盐水的倒刺钢鞭!你们在这里羡慕这些卖身的?!你们对得起师尊吗?!对得起那些为了抵抗而死的姐妹吗?!”
“我们玄天宗!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更不…绝不…像这样…把自己明码标价地卖了!”刘依琳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身体摇摇欲坠,被林昔瑶及时扶住。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众人心中那点可悲的动摇,只剩下更深的屈辱和重新燃起的、对师尊处境的锥心之痛。
林昔瑶紧紧扶住刘依琳,目光复杂地扫过那些“百花阁”,最终化为一片沉凝。
“依琳说得对,尊严,不是靠卖身换来的,收集情报,找出百花宗能维持这种局面的原因,或许…对我们有用。”
她们如同幽灵般融入阴影,小心翼翼地打探,很快,一个名字和一个身份,如同惊雷般在她们耳边炸响——赵怀宇!
“百花宗?嘿,那帮娘们儿运气好呗!傍上了赵副盟主!”
“可不是嘛!赵副盟主可是咱们御仙盟两位‘武圣’之一!地位仅次于柳盟主!有他罩着,谁敢真把百花宗的女修当牲口?”
“听说啊,赵副盟主以前…好像是修仙界什么合欢宗的人?”
“合欢宗?那是什么门派?”
“嗨!听说是个邪门歪道!专门搞什么男女双修的!修仙界那帮假清高的,不是只有女人才有灵根能修炼吗?这合欢宗居然还收男人!不过听说也快完蛋了,灵气没了,他们那套双修采补的邪法也废了!赵副盟主能突破先天,达到武圣境界,那是人家天赋异禀!”
“啧啧,最绝的是,百花宗那位圣女叶琼霞,听说当年可是修仙界顶尖的美人儿,金丹巅峰的仙女!当年百花宗死活看不上赵副盟主,嫌人家是合欢宗的‘邪魔外道’,嫌人家寿元短配不上他们圣女…嘿!结果呢?灵气一没,百花宗第一个跪了!现在全靠叶琼霞在赵副盟主枕边吹风,她们才能过得这么‘体面’!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来,真相令人唏嘘,赵怀宇,御仙盟副盟主,仅有的两位武圣之一,曾是修仙界没落门派合欢宗的弟子。
合欢宗,这个在正统修仙界被视为异类、专研男女双修之道的宗门,竟是如今百花宗女修们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的根源!
而叶琼霞,这位曾经被百花宗寄予厚望、前途无量的圣女,与赵怀宇的恋情曾被视为耻辱,如今却成了整个宗门苟延残喘的救命稻草!
“原来…是这样…”大师姐秦岚喃喃道,语气复杂。她们这些玄天宗的“幼苗”,当年只顾修炼,对这等宗门秘辛和高层纠葛知之甚少。
知道了缘由,众人心中那点因对比而产生的刺痛和动摇,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这不是百花宗“投降”策略的胜利,而是…一个强大男人对昔日恋情的庇护。
她们玄天宗,没有这样的“靠山”。
“至少…她们暂时…还活着。”林昔瑶看着远处一座最为华丽、守卫森严的楼阁——据说那是赵怀宇在百花宗故地的行辕,也是叶琼霞的居所。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雕梁画栋,看到了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圣女,如今依靠在强者的羽翼下,维系着一个宗门最后的体面。
就在这时,那座华丽楼阁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衣着光鲜、气息彪悍的武者簇拥着一顶轻纱软轿走了出来。
软轿上,斜倚着一个身着繁复彩衣、容颜绝世的女子,她眉目如画,言笑间魅力四射娇艳动人,正是百花宗圣女——叶琼霞。
仿佛心有所感般,她好像朝这里看了一眼,可戴着面纱的林昔瑶看去时,她早已别开目光,或许是错觉吧。
街道两旁的行人,尤其是那些百花宗的女修,纷纷躬身行礼,软轿并未停留,径直朝着城镇中心最热闹的“百花大舞台”方向行去。
林昔瑶的目光追随着那顶软轿,看着叶琼霞在轻纱后若隐若现的、完美却空洞的侧脸,看着她彩衣下微微起伏的、被无数目光觊觎的胸脯…回想起了当年与她三次论道时那个神采飞扬的天仙,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走吧。”林昔瑶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而坚定。“百花宗的阵法根基…才是我们的目标。”
她们悄然转身,没入更深的阴影,朝着百花宗山门遗址的方向潜行,身后,那顶软轿,在喧嚣和无数贪婪目光的注视下,走上了与她们截然相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