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他显然低估了塞拉菲娜。

对于一个习惯于处理整个帝国运转数据的头脑来说,这些工厂内部的生产记录,虽然庞杂,却也充满了可以解读的信息。

塞拉菲娜(伊莉娜)以一种让皮特曼都感到惊讶的速度和精准度,迅速掌握了工作流程,并开始高效地处理起那些积压的文件。

她表现得像一个极其聪明、极其专注、也极其渴望证明自己的“模范员工”。

但她的真正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完成这些枯燥的核对工作。

在处理这些数据的同时,她的思维正在以更高的维度运转,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悄悄地撒向那些与卡尔、与“熔炉之心”计划、与第七边缘工业区相关的历史数据。

她利用职务之便,极其巧妙地、在不引起系统明显警报的前提下,调阅和交叉比对着那些看似不相关的记录。

几天下来,她几乎不眠不休,处理完了大量的积压数据,其效率让皮特曼都暗自咋舌。

但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些……极其令人不安的东西。

在核对五年前,“熔炉之心”计划强制搬迁和所谓的“意外事故”频发的那段时间里,第七边缘工业区阿尔法居住带(卡尔旧居所在区域)附近的几个特定生产单位的记录时,塞拉菲娜发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巨大的数据异常。

记录显示,在某几个特定的、与“事故”发生时间高度重合的时间段内,有巨量的、级别极高的危险工业废料被申报“处理”,其数量远远超过了当时该区域正常生产活动所能产生的上限。

然而,与之对应的,却是缺失的关键生产流程记录、几乎为零的安全监督报告、以及……几笔去向不明的、巨额的“环境治理特殊拨款”。

这些零散的数据碎片,在她强大的分析能力下,迅速拼凑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有人很可能利用“熔炉之心”计划推进期间的混乱,以及强制搬迁造成的监管真空,非法倾倒了大量(甚至可能是来自核心区域的)高危废料,并用伪造的数据和一笔“环境治理”的黑钱,掩盖了这一切。

而那些所谓的“意外事故”,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非法倾倒造成的环境污染或地质结构破坏,直接导致的灾难,卡尔的家人,很可能就是死于这种人祸!

这个发现让塞拉菲娜感到一阵冰冷的愤怒。

这不仅仅是贪污腐败,这是草菅人命,是以无数底层民众的生命和健康为代价,来掩盖某些人的罪行和攫取肮脏的利益!

她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比如,那些失踪的原始废料处理记录,或者那几笔“特殊拨款”的最终流向!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跳动,试图通过交叉索引和权限漏洞,访问更深层的数据库。

她输入了查询指令,目标是五年前第七区危险品处理承包商的付款记录和环境安全评估报告的原始文档。

系统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随即,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鲜红的警告框: 【权限不足:访问需要B-2级安全许可。您的访问尝试已被记录。】 塞拉菲娜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麻烦了。

这种等级的访问记录,通常会触发低级别的安全警报,并自动上报给部门主管和安全信息中心。

她刚才……太急于求证了!

她立刻中断了操作,清除了本地缓存,脸上恢复了“伊莉娜”那副专心工作的表情,但内心却警铃大作。

皮特曼……甚至博恩厂长……很可能会收到这次异常访问尝试的报告。

他们会怎么想?一个刚来的助理文员,试图访问五年前的、涉及敏感区域和高危废料处理的机密文件?这足以引起任何有经验管理者的怀疑!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她暴露的风险陡然增加了!

就在她因为触发安全警报而内心警铃大作,同时又为自己这身“不合时宜”的装扮感到烦躁时,那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工段长格里格斯,果然如同苍蝇闻到血腥味一般,出现在了她的办公隔间门口。

格里格斯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黏在了“伊莉娜”身上,毫不掩饰地、如同扫描仪般在她那被制服勾勒得更加明显的曲线上来回逡巡,尤其是在她饱满的胸部和浑圆的臀部上停留了许久,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猥琐。

“哟,这不是我们勤奋的科瓦奇小姐吗?”他的声音带着油腔滑调,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怎么?调度科的空气是不是比车间里甜美多了?这身衣服……啧啧,比那身灰老鼠一样的工装好看多了,终于有点人样了。”他刻意强调着服装的变化,以及服装凸显出的她的“优点”。

塞拉菲娜(伊莉娜)心中警兆更甚,她能感觉到格里格斯的欲望似乎比在车间时更加炽烈和直接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和因为刚才操作失误而带来的紧张,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怯生生的笑容,微微低下头:“格里格斯工段长……您、您来办事吗?”

“是啊,顺便来看看我们的‘高材生’适应得怎么样了。”格里格斯斜靠在隔间的入口处,挡住了半个出口,用一种自以为很有魅力的姿态说道,“听说你很能干啊,把皮特曼科长那些陈年旧账都快翻完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更靠近她的办公桌,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也随之而来。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威胁和暗示:“怎么?是不是觉得欠了某人一个人情,该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了?比如……今晚在‘锈齿轮’,我等你?这次……可别再说你累了或者要早起上班了吧?”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油滑。

他显然认为,“伊莉娜”能够调到这个相对轻松的岗位,完全是他的“功劳”,现在是时候索取“回报”了。

而且,看着她现在这身更能凸显身材的装扮,他的耐心似乎也减少了许多。

危机再次升级。

刚刚触发了系统警报,很可能已经被上级盯上,现在又被这个无赖当面骚扰和威胁。

塞拉菲娜(伊莉娜)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如何才能在不激怒这个地头蛇、不引起更大麻烦的前提下,再次拒绝他?

同时,还要想办法应对那个因为访问越权而可能随时会找上门来的皮特曼科长,甚至……是博恩厂长?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堆积如山的数据板上,一个念头迅速闪过。或许……可以利用工作本身来作为挡箭牌?

“格里格斯工段长……”她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恰到好处”的为难和恳求,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利用对方虚荣心的“恭维”,“……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的‘提携’!没有您,我可能还在C区……”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桌上那如同小山般的文件,“但是……皮特曼科长交代的这些工作……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说,这些数据直接关系到下个季度的生产计划,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您看……”

她将一块显示着密密麻麻数据和红色错误标记的数据板,小心翼翼地推向格里格斯,“……我这两天加班加点都在核对这些,眼睛都快花了,还是有很多问题……我怕……我怕要是再分心,完不成任务,或者出了错,会……会辜负了您和厂长对我的‘期望’……到时候……”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而且这工作是上头看重的,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因为私事而耽误工作,否则后果很严重,甚至可能连累到“提携”我的您。

她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用工作压力和对“上级”的恐惧作为盾牌,试图抵挡格里格斯的骚扰。

这是一种非常冒险的策略,但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可能有效且不至于立刻激化矛盾的方法。

她在赌,赌格里格斯虽然贪婪好色,但更害怕承担工作失误、尤其是在厂长“关注”下的工作失误的责任。

塞拉菲娜(伊莉娜)那番带着恳求和“恭维”、试图用工作压力和对上级的恐惧来转移焦点的说辞,对于此刻的格里格斯来说,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他应有的、对自身前途的顾虑。

他的大脑,似乎真的已经被最原始的冲动所占据。

伊莉娜越是表现得楚楚可怜、试图用工作来搪塞,他眼中那浑浊的欲望之火就燃烧得越发炽烈。

眼前这个女人,穿着那身廉价却将她身材勾勒得惊心动魄的制服,那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因为紧张而更显饱满的胸脯,尤其是那被铅笔裙紧紧包裹着的、随着她呼吸起伏而微微晃动的丰腴肥臀……这一切,都像最强效的催情剂,彻底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皮特曼!

格里格斯在内心粗野地咆哮着。

老子现在就想要这个娘们!

看她那屁股……又圆又翘,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惊人的弹性和肉感!

天杀的,老子这几年就没见过这么极品的货色!

这鬼地方的女人,不是干瘦得像猴子,就是胖得像水桶!

像她这样……腰细奶大屁股肥,还带着点清纯劲儿的……简直是……

他几乎能想象到,将她按在墙上,掀起那碍事的短裙,狠狠地从后面撞击她那肥美屁股时的情景……那种柔软、紧致、充满肉感的包裹……光是想想,就让他下腹一阵阵发胀发硬,几乎要爆炸开来!

他今天,无论如何,誓死也要得到她,要狠狠地蹂躏她!

“工作?”

格里格斯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混合着淫欲和不耐烦的笑容,他粗暴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伊莉娜似乎还想继续解释的话。

“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皮特曼那个老废物,他懂个屁!再说了,有我罩着你,晚一点交报告又怎么样?”

他不再有任何掩饰,完全堵住了伊莉娜隔间的出口,肥硕的身躯几乎要将狭小的空间填满。

他那双充满了浑浊欲望的眼睛,如同鬣狗看到了猎物般,死死地锁定在伊莉娜身上,一步步逼近。

“伊莉娜……小宝贝儿……”他的称呼变得极其肉麻和恶心,“……别给脸不要脸。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姑娘。知道怎么做才能在这里过得‘舒服’一点。”

他伸出了那只沾满了油污和汗渍的、肥厚的手,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指导”,而是直接朝着伊莉娜的手臂抓去,试图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或者控制住她。

“今晚,‘锈齿轮’,你必须来。否则……”他的声音变得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我不保证你明天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舒服’的办公室里。甚至……我不保证你还能不能……‘完整’地走出这个厂区。”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伴随着即将到来的肢体接触!

塞拉菲娜(伊莉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在她心底翻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属于雄性的原始攻击性,她的所有退路都被堵死,所有的借口都已失效!

反抗?

一旦动手,很可能会暴露实力,任务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顺从?

那比杀了她还要让她感到恶心和屈辱!

她绝不可能让历史重演!

就在格里格斯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她的身体本能地向后猛地一缩,试图避开对方的碰触。

这个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她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同时,她放在桌面上的一堆数据板,也被她“不小心”地手臂扫落,“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这个突发的、小小的混乱,成功地让格里格斯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被散落的数据板吸引了零点几秒。

而塞拉菲娜,就利用这零点几秒的空隙,她的手,已经极其隐蔽地、悄无声息地,摸向了隐藏在衣物之下的……那个微型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的……高频电击器。

她的眼神依旧维持着惊恐和无助,但那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如同毒蛇般冰冷而致命的光芒。

如果这个男人再敢上前一步……她不介意让这个“蛀虫”,提前体验一下“欧米茄清洗协议”的滋味!

就在格里格斯那只肥腻的手即将抓住她的手臂,就在塞拉菲娜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隐藏的电击器,就在她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即将化为实质的瞬间——她硬生生地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的身体僵在原地,一半是出于对即将到来的侵犯的本能恐惧,另一半,则是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的、冰冷到极致的利弊权衡。

反抗?现在?在这里?

她的思维如同最快的处理器,疯狂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动用武器,瞬间可以制服他,甚至杀死他。

但然后呢?

必然会引起骚动,暴露实力,之前的伪装、付出的努力将全部付诸东流。

“夜莺”计划失败。关于“熔炉之心”和卡尔背后更深层问题的调查将中止。帝国的毒瘤将继续潜伏、扩散……

那么……不反抗?

这个选项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和灵魂深处的战栗。

让他得逞?

让他像卡尔一样……不!

绝不!

但是……格里格斯的要求是“今晚”,“锈齿轮酒吧”。

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这意味着……还有时间。

还有周旋的余地。

如果……如果我暂时……顺从他呢?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用虚假的服从,先稳住他,让他放松警惕,离开这里。

这样,至少可以解除眼前的直接威胁,保住我的伪装,保住任务。

至于今晚……在酒吧那种相对公开的环境,或者在去酒吧的路上……或许能找到脱身的机会,甚至……反戈一击的机会?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也极其屈辱的赌博。

她等于是在用自己最痛恨、最恐惧的东西,来换取任务继续的可能性。

她需要用扮演一个“顺从的猎物”的方式,来麻痹眼前的这个“低级捕食者”,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这代价……太大了。

大到让她感到窒息。

但相比起整个帝国的安危,相比起彻底铲除那可能导致更多“卡尔”出现的根源……她个人的屈辱和安危,似乎……又一次被放在了天平的另一端。

为了帝国……为了最终的繁荣……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似乎彻底黯淡了下去,所有的光芒都被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绝望和冷酷决心的黑暗所吞噬。

她松开了那只悄悄伸向武器的手。

紧绷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微微垮了下来。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此刻是伪装的棕色)在因为恐惧(或者说是极度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甚至没有再去躲闪格里格斯那只已经快要碰到她的手。

格里格斯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带着一种油腻的、宣示所有权的意味,轻轻捏了捏。

塞拉菲娜(伊莉娜)只是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进一步的反抗。

看到她这副彻底放弃抵抗、如同认命般的姿态,格里格斯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征服欲的得意笑容。

他知道,他赢了。

这个漂亮的小妞,最终还是屈服了。

“这就……对了嘛。”格里格斯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更加粗哑,他甚至用那只空着的手,粗鲁地抬起了“伊莉娜”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欣赏着她脸上那屈辱、恐惧、又带着泪光(那是真的,但原因却截然不同)的表情。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

塞拉菲娜(伊莉娜)被迫迎上他那双充满了淫秽和贪婪的眼睛,她胃里翻江倒海,但声音却如同蚊蚋般细小、颤抖:“是……是,工段长……我……我明白了……”

“今晚……”她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迫使自己说出那几个字,“……‘锈齿轮’……是吗?”

“没错,晚上九点!”格里格斯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他凑近了一些,几乎能闻到她头发上廉价洗发水的味道,以及……她身上那种让他疯狂着迷的、属于女性的淡淡体香。

他强忍住现在就想把她按在桌子上干的冲动,毕竟这里还是办公室。

他用手指粗鲁地、带着侮辱性地在她那依然带着泪痕的脸颊上拍了拍。

“乖乖等我。别耍花样,也别想逃。”他的声音再次变得阴冷,“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说完,他似乎终于满足了,收回了手,最后用贪婪的目光在她那因为屈辱和恐惧而微微起伏的胸脯和紧绷的臀部曲线上扫了一眼,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开了“伊莉娜”的办公隔间。

直到格里格斯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塞拉菲娜(伊莉娜)才如同虚脱般,猛地趴倒在了冰冷的桌面上。

她没有哭出声,但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屈辱、恶心、愤怒、恐惧……以及一种对自己刚刚做出的“选择”的、深深的自我厌恶……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竟然……她竟然答应了,为了任务,为了帝国,她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苟且!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无声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打湿了桌面上那些冰冷的数据板。

但仅仅几秒钟之后,那剧烈的颤抖开始逐渐平息。

她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隐藏在棕色镜片下)深处,那种属于塞拉菲娜女王的、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冰冷和锐利,却如同淬火的钢铁般,重新凝聚起来。

九点。锈齿轮酒吧。

她在心中一遍遍重复着这个时间和地点。

你让我去……很好。这给了我时间,给了我选择战场的机会。格里格斯……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掌控了我?

你错了。你只是……刚刚为自己签下了死亡判决书。

你,以及你所代表的这一切腐烂和肮脏……都将在我的清算中……化为灰烬!

她用手背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刚才的“顺从”,是她为了最终胜利而不得不付出的、极其惨痛的战术代价。

现在,她需要立刻开始思考,如何在今晚那个“约会”中,既能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又能……或许,还能利用格里格斯这个跳梁小丑,获取更多她需要的信息,甚至……让他成为她清洗名单上,第一个被公开“处理”的……祭品?

夜色,还很长。而“夜莺”的狩猎,才刚刚开始变得……有趣起来。危险与机遇,总是并存的。

塞拉菲娜(伊莉娜)从那张冰冷的、沾染着格里格斯恶心气息的桌面上缓缓撑起身子。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紧绷的皮肤传来不适感,但这都比不上她内心翻涌的、如同灼热岩浆般的愤怒与屈辱。

刚才那被迫的、近乎崩溃的表演耗尽了她不少心力,但此刻,那双重新抬起的眼眸深处,已经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怯懦,只剩下冰冷的火焰和深不见底的、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算计。

格里格斯那油腻的笑容、赤裸裸的威胁话语、以及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了劣质烟草、汗水和腐败食物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依然紧紧地缠绕在她的感官和记忆里,让她阵阵反胃。

让她像一个真正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底层女工那样,屈辱地、提心吊胆地去应付今晚那个所谓的“约会”,甚至可能面临比言语骚扰更进一步的、实质性的侵犯?

不。绝不。

她是谁?

她是塞拉菲娜一世!

是于废墟之上建立赤焰帝国、用铁与血铸就秩序、令整个星河都为之侧目的绝对统治者!

她或许因为某个必须达成的秘密目标而需要伪装,需要潜行在这污秽的底层,但这绝不意味着她要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格里格斯这种卑劣的蛆虫宰割、玷污!

刚才那短暂的“顺从”和“恐惧”,不过是她为了麻痹对方、争取脱身时间和空间的战术性撤退。

现在,既然暂时安全,那么猎物与猎手的身份,是时候重新回到它唯一应该存在的位置了。

格里格斯……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彻底地,干净地,不留痕迹地。 但如何动手?

是时候……动用一些……属于“女王”的力量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清晰而坚定地浮现。

仅仅依靠“伊莉娜”这个脆弱的身份和那个藏在口袋里、威力有限的小型电击器,风险太大,变数太多,后续处理也极其麻烦。

对付格里格斯这种盘踞在地头、被贪婪和欲望驱动、自以为是的蛀虫,需要更直接、更彻底、更……具有“效率”的手段。

一种能确保他永无翻身之日,且不会留下任何指向她的线索的手段。

她立刻否定了通过帝国官方渠道下达任何命令的选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她本人离开了首都尖塔那个权力的漩涡中心,但帝国的权力核心从来不是一片宁静的湖水,而是暗流汹涌、充满了鲨鱼的深海。

那个看似忠诚可靠、在她离开前被委以重任、实际上野心勃勃的摄政代理瓦莱里乌斯(ActingRegentValerius),还有那些身居高位、各有算盘的军方将领和派系首脑……哪一个不是在暗中窥伺着,如同秃鹫般等待着,希望能从她这位“年轻”且此刻“不在其位”的女王身上,攫取更多的权力,或者抓住她任何可能的把柄?

她不在首都的这段时间,那个负责处理日常事务、维持帝国表面运转的“替身”(无论是高度复杂的自动化AI程序,还是经过基因改造和记忆植入的人类替身,其存在本身就是帝国的最高机密之一),或许能应付常规事务,但绝不可能瞒过所有虎视眈眈的有心人的眼睛。

首都的那些权力掮客和野心家们,哪个不是对她这个正主充满了复杂的、混杂着敬畏、嫉妒与觊觎的情绪?

一旦她通过帝国安全网络或军方指挥系统发出任何针对偏远工业区底层人员的、哪怕是加密等级再高的异常指令,都极有可能被那些拥有极高权限和情报网络的“有心人”捕捉到蛛丝马迹。

他们会立刻警觉:女王为何会远程关注一个微不足道的工厂工段长?

她是不是在首都之外遇到了麻烦?

她的权威是否受到了挑战?

这会立刻引发无法预测的政治地震,甚至可能直接暴露她正在秘密进行的“夜莺”计划,让她陷入腹背受敌、万劫不复的绝境。

不行。

代价太大,风险太高。

必须用一种更隐秘、更巧妙、完全无法追踪到她本人、甚至最好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完全符合底层逻辑的“意外”或者“内部清理”的方式来解决。

她的思维如同最高速的光子计算机般飞速运转,调取着她脑海中关于这个帝国、这座城市、这家工厂的所有信息——包括那些公开的记录,以及那些只有她作为帝国最初的构建者和最高权限拥有者,才知道的、亲手埋下的、不为人知的系统“后门”和遍布各处的隐秘信息节点。

格里格斯……这种人,常年在底层作威作福,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手上不可能干净。

贪污工厂物资、收受供应商贿赂、利用职权欺压工人……甚至可能涉及一些更严重的、与本地黑帮勾结的非法交易。

塞拉菲娜冰冷地分析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残酷的弧度。

对付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动用星际舰队或者帝国宪兵,只需要……一点点他自己的“罪证”,和一个恰到好处的“引爆点”。

她很快构思出了一个计划的雏形。

一个可以完美利用她对帝国信息系统的绝对掌控,以及她对人性中贪婪、恐惧和背叛的深刻理解的计划。

她的目光投向了格里格斯办公室里那台她刚才“被迫”接触过的办公终端。

虽然“伊莉娜”的权限低得可怜,几乎只能进行最基础的文档操作,但她——塞拉菲娜——拥有可以理论上绕过泰坦重工乃至整个帝国几乎所有民用级防火墙和权限设置的、属于帝国创造者的“根权限”(RootAccess)。

当然,直接动用这种权限本身风险极高,容易在最高级别的系统日志中留下无法抹除的痕迹。

但她并不需要直接“入侵”,她只需要利用这个权限,极其隐蔽地、通过多重加密代理和早已设置好的、看似毫不相关的系统后门,“访问”一些……格里格斯的“私人记录”。

这就像是房子的主人,不需要撬锁,只需要用那把隐藏在密室里的万能钥匙。 她找到了!

他那个用来接收各种灰色收入的、匿名的个人信用账户的异常流水记录,他与某些负责处理工厂废料、但本身背景极其可疑的承包商之间的加密通讯记录,他利用职权侵占工厂稀有金属边角料、并在本地黑市上与某个以凶狠着称的帮派进行销赃的交易凭证。

她的思维如同最高效的量子搜索引擎,在她那庞大的数据库里飞速检索、关联、构建。

格里格斯……贪污、受贿、欺压工人……甚至可能涉及与本地黑帮勾结的非法交易。

证据链正在悄然形成。

“锈齿轮”酒吧……第七区的灰色地带边缘,龙蛇混杂,是本地几个小型帮派,比如“铁秃鹫”拾荒者团伙经常出没的据点。

格里格斯似乎一直在向他们出售一些“特殊渠道”的零件……

塞拉菲娜的指尖在冰冷的、只有她能感知的虚拟界面上轻轻划过,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无数精密的星轨和复杂的逻辑链条在悄然运转、交织、重塑。

对于塞拉菲娜而言,权力的运用、阴谋的编织、甚至生死的裁决,在某种极其隐秘的层面上,都与她作为帝国最初的蓝图绘制者和秩序构建者的本能息息相关。

她追求的不仅仅是最终的结果,更是过程中的精准、控制、以及……一种独特的、带有她个人印记的“秩序美学”——哪怕这种美学,在此刻是以冰冷、残酷甚至黑暗作为基调。

一个完美的“舞台”已经选定。

几个潜在的、可以被利用的“道具”(铁秃鹫、债主)也已就位。

现在,只需要一点点……由她这位“导演”精心编写的“剧本”和巧妙布置的“灯光”。

塞拉菲娜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而危险的、仿佛带着某种残酷美感的弧度。她的手指开始在虚空中极其快速、极其精准地舞动起来。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编剧和舞台监督,开始悄然布置起今晚九点左右,在“锈齿轮”酒吧即将上演的那出为格里格斯量身定做的“死亡剧目”。

第一步:信息污染与情绪点燃。

她选择了一个早已废弃的帝国军用加密信道作为跳板,通过数次极其复杂的中转和伪装,将两份内容不同、但指向同一目标的“匿名情报”,如同无形的毒液般,分别注入了两个关键节点:一份发给“铁秃鹫”头目克里克的心腹,用伪造的交易记录和举报信,“证明”格里格斯用劣质零件欺骗了他们,并暗示他今晚会去酒吧见新买家;另一份则发给格里格斯的主要债主“高利贷贝克”,暗示格里格斯发了横财今晚会去酒吧挥霍,引诱他前去催债。

第二步:环境布置与时机掌控。

她悄无声息地侵入了第七区本地治安管理系统,查阅了Z-7治安小队的排班表和巡逻路线。

通过微调附近路口的交通信号灯故障时间和在系统中插入一条低优先级的“酒吧噪音扰民”投诉,她精确地设定了让这支装备差、效率低的小队在九点十五分到二十五分之间,因为“交通堵塞”和处理“投诉”而“恰好”出现在酒吧附近一个街区外,刚好能目击骚乱尾声但无法及时干预。

第三步:清除痕迹与完美闭幕。

完成这一切后,她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系统后门权限,利用量子纠缠和多维空间跳跃进行信息混淆,将自己所有的操作痕迹彻底抹除,不留下一丝一毫的涟漪。

做完这一切,塞拉菲娜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如同欣赏自己杰作般的、冰冷的满意。这才是真正的“清算”。

利用目标自身的贪婪、愚蠢和罪恶,利用环境本身的混乱和暴力,编织一张无法挣脱的网,让他们自我毁灭。

现在,所有的棋子都已就位,所有的机关都已设定。

理论上,她只需要像一个真正的“伊莉娜·科瓦奇”那样,回到那个狭小的407室,安静地等待九点的到来,等待“锈齿轮”酒吧的“剧目”按照她编写的剧本上演。

然而……在距离晚上九点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塞拉菲娜(伊莉娜)站在她那狭小公寓的“窗户”前,望着外面逐渐被夜色和工业霓虹笼罩的阿尔法居住带,一种源自她骨子里的、对绝对控制的渴望,以及对“意外”的极端排斥,让她产生了一丝……不安。

计划是完美的。

但执行者……是这个混乱、无序、充满了变量的底层世界。

克里克会不会改变主意?

贝克会不会不敢出现?

格里格斯……如果他没有在酒吧里等到“伊莉娜”,会不会提前离开,从而错过那场为他精心准备的“巧合”?

变量太多。

而她,塞拉菲娜,痛恨无法掌控的变量。

她需要一个“保险”。

需要一个能确保格里格斯在九点到九点半之间,一定、并且心甘情愿地留在“锈齿轮”酒吧那个死亡陷阱里的……诱饵。

同时,她也无法完全抑制内心深处的一种冲动——她想亲眼看看。

她想亲眼见证这场由她导演的、“艺术化”的清算。

这个决定无疑会将她自己置于巨大的风险之中。

“锈齿轮”酒吧是本地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但最终,对绝对控制的渴望和确认结果的执念,压倒了对自身安全的顾虑。

她决定……亲自去一趟。

不是以主角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极其谨慎的、隐藏在暗处的观众,以及……必要时刻,确保“主角”留在舞台上的那个小小的“引力点”。

她脱下了那件看起来毫无魅力的浅灰色衬衫和呆板的铅笔裙。

从她极其有限的衣物中,选择了一件颜色稍深、领口略低、材质也稍微好一点的紧身针织上衣,下身换上了一条同样是深色的、略有弹性的工装长裤。

(稍微突出身材的衣服)外面,她仍然套上了一件相对合身一些的、深色的短款夹克。

头发依旧是深棕色的低马尾,调整了一下脸上的“易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和“胆怯”,而是带上了一丝……符合夜晚酒吧环境的、不易接近的冷淡,或者说,“神秘感”。

诱饵已经准备好。她想,眼神冰冷。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塞拉菲娜(伊莉娜)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隐藏在夹克内侧的电击器和其他微型设备,然后推开了407室的门,融入了工业区那喧嚣、混乱、也充满了危险的夜色之中。

她朝着“锈齿轮”酒吧的方向走去。

夜幕如同巨大的、沾满煤灰的幕布,笼罩了第七边缘工业区的阿尔法居住带。

空气中混合着工业废气、廉价合成酒精、劣质香烟、快餐油脂和生活垃圾发酵的复杂气味。

街道两侧闪烁不定、色彩俗艳的廉价霓虹灯牌,将破败的建筑映照得更加光怪陆离。

塞拉菲娜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行在这些光影斑驳、人影憧憧的街道上。

她将夹克领子立起,微微低头,利用建筑物的阴影和夜晚稀疏的人流作为掩护。

她的感官被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她很快来到了“锈齿轮”酒吧所在的街道。

“锈齿轮”的招牌最为显眼——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齿轮模型上,用霓虹灯管扭曲地勾勒出酒吧的名字,其中几个字母已经损坏,只能看到“R_styC_g”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地闪烁着红光。

酒吧门口,几个穿着暴露或一看就不好惹的男男女女聚集着抽烟喝酒,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陌生人。

这里……就是她选定的舞台。

塞拉菲娜没有靠近。

她在街道对面,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观察点——一处因为旁边店铺倒闭而显得格外黑暗的内凹式门廊。

从这里,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酒吧的正门,而她自己则几乎完全隐匿在阴影之中。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调整呼吸,将气息降到最低。

时间,一点点滑向晚上九点。

就在时间刚刚跳过九点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街口。

是格里格斯。

他似乎还特意换了件夹克,头发也梳得油亮。

他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着,脸上带着急色鬼特有的期待和不耐烦,显然是在寻找“伊莉娜”。

他在酒吧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角已就位。

塞拉菲娜在心中冷冷地标注。

她依旧隐藏在阴影里,没有丝毫要现身的意思。

她精心布置的“剧本”,应该足以将格里格斯钉死在那个舞台上。

她只需要……等待其他“演员”登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九点十分……九点十二分……街道上除了几个醉醺醺的夜归人,并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演员”。

酒吧里依旧传出震耳的音乐和喧嚣。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了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她隐藏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特殊震动——最高级别的“计划异常”警报!

她瞬间接入信道,读取到两条简短信息:目标代号“铁爪”及其随从遭遇不明拦截,行动受阻;目标代号“高利贷贝克”未离开其常驻地。

计划……失败了?!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几乎就在同时,“锈齿轮”酒吧的门被猛地推开,满脸不耐烦和失望的格里格斯,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显然是没等到“猎物”,失去了耐心,准备离开了!

该死!塞拉菲娜的瞳孔骤然收缩。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今晚,格里格斯必须被“处理”掉!

既然预设的“意外”没有发生,那么……她就必须亲自下场,创造“意外”!

这个决定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但她别无选择。

对绝对控制的执念,对任务必须完成的决心,以及对格里格斯这种“蛀虫”的极端厌恶,让她压倒了恐惧。

塞拉菲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决心在她眼眸深处凝结。

她整理了一下夹克,然后,不再犹豫,从藏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选择了一个迂回的路线,仿佛只是一个恰好路过此地的夜归女子,脚步略显匆忙,低着头,却“恰好”会与正要离开酒吧门口的格里格斯,“不期而遇”。

“格……格里格斯工段长?”她的声音不大,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一丝似乎是鼓起勇气的怯懦。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格里格斯猛地停下脚步,循声望来。

当他看到昏暗的霓虹灯光下,那个他一直期待的身影终于出现,而且似乎……比白天在办公室里看起来更加……诱人(那件上衣确实比呆板的衬衫更能凸显她的优势)时,他脸上的不耐烦立刻被一种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淫秽笑容所取代。

“哼!臭婊子,还以为你敢放老子鸽子!”格里格斯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就粗鲁地抓住了“伊莉娜”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立刻感觉到了疼痛。

“胆子不小啊?嗯?现在才来?”

“对……对不起,工段长……”塞拉菲娜(伊莉娜)立刻做出被吓坏了的样子,试图挣脱,但力量上的悬殊让她显得更加“柔弱可欺”。

“我……我有点害怕……这里人太多了……我……”

“害怕?嘿嘿,等会儿有你更‘害怕’的时候!”格里格斯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压抑下去的、关于如何狠狠蹂躏这个女人的龌龊念头。

他强行拽着“伊莉娜”,根本不顾她的“挣扎”和低呼,粗暴地将她拖向了酒吧旁边一条更加黑暗、散发着尿骚和垃圾腐臭味的狭窄小巷深处。

这里远离了街道上的视线,只有远处酒吧传来的模糊音乐和一些不知名的滴水声。

“放开我……求求你……工段长……”,“伊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软弱无力”地抵抗着,但这在格里格斯看来,无疑是欲拒还迎的“情趣”。

“放开你?晚了!”格里格斯将她狠狠地按在小巷尽头那面冰冷、潮湿、布满污秽涂鸦的墙壁上,后背紧贴着墙,他那肥硕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令人作呕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充血,呼吸变得异常粗重。

塞拉菲娜(伊莉娜)知道,最危险,也是她计划中最关键的时刻,即将来临。她必须“顺从”,必须将戏演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她的抵抗渐渐“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剧烈的颤抖,眼泪(这次或许掺杂了真实的屈辱感)顺着脸颊滑落。

“别……别这样……求你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

但这幅“任君采撷”的、混合了恐惧与诱惑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格里格斯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制力。

他发出一声满足而粗野的低吼,开始更加粗暴地撕扯“伊莉娜”的衣服。

那件深色的夹克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紧紧包裹着丰满胸部的针织上衣。

他甚至没有耐心去解开扣子,而是直接将她的身体强行扭转过去,让她面朝墙壁,双手被他用一只大手死死地反剪在身后。

然后,他另一只肮脏的手,毫不犹豫地、带着滚烫的欲望,直接向下,粗暴地撩起了她那件紧身裤裙,露出了下方被廉价丝袜包裹着的、浑圆而富有弹性的、此刻因为恐惧和屈辱而绷紧的……肥美臀瓣!

“嘿嘿……就是这里……让老子好好尝尝……”格里格斯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兴奋的喘息声,他能感觉到自己胯下那早已坚硬如铁的丑陋器官,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狠狠地撞入这片令他疯狂的、充满肉感的肥臀深处!

塞拉菲娜(伊莉娜)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令人作呕的、属于侵犯者的灼热气息和粗重的喘息。

她的身体因为强烈的屈辱感和对即将到来的侵犯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记忆中被卡尔压在镜子前的那一幕,如同鬼魅般再次浮现……

但就在此刻,她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她在计算时间。

……三……二……一……就是现在!

几乎就在格里格斯调整好姿势,那丑陋的器官即将接触到她身体的最后一刹那—— “格里格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充满了暴怒和杀气的吼叫,猛地从巷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碰撞的声响!

格里格斯全身猛地一僵!即将爆发的欲望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了大半!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惊愕地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铁秃鹫”的人!而且看样子……来者不善!

就在格里格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分心、钳制她的力量出现松懈的这零点几秒! 塞拉菲娜(伊莉娜)动了!

一直“软弱无力”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

她猛地用后肘狠狠撞向格里格斯的腹部!

同时,一直被反剪在身后的手,如同毒蛇出洞般,瞬间摸出了隐藏的电击器,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地戳在了格里格斯因为转身而暴露出来的脖颈侧面!

滋啦——!

一声轻微的电流爆响!

格里格斯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得脖子一麻,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那肥硕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剧烈地抽搐着,口吐白沫,彻底失去了意识。

巷口处,“铁秃鹫”的几个凶神恶煞的成员,以及……还有闻讯赶来的、同样怒气冲冲的债主,正堵在那里,看到了巷子深处这突发的一幕,一时间也有些发愣。

而塞拉菲娜(伊莉娜),则看也不看地上抽搐的格里格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被弄乱的衣物,然后如同鬼魅般,利用巷子深处更浓重的阴影和对方暂时的愣神,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另一端的黑暗之中。

她的计划,虽然出现了一点波折,需要她亲自“献身”作为最后的诱饵,但最终……还是回归了“正常”格里格斯这个麻烦,已经被她亲手“解决”了而她自己,虽然再次经历了侵犯威胁和巨大的风险,但成功地保住了秘密,并且……或许,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完成了一次对自身恐惧的……直面和反击?

小巷里,只剩下瘫倒在地、不知死活的格里格斯,以及巷口处那些面面相觑、随即可能爆发出更大混乱的帮派分子和债主。

至于“伊莉娜·科瓦奇”?

她早已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了第七区这片混乱而危险的夜色里。

她的狩猎,还在继续。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这场宏大“清算”乐章中,一个短暂却刺激的……变奏。

塞拉菲娜(伊莉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小巷更深处的黑暗,她没有丝毫停顿,凭借着对这片区域(通过预先研究和刚刚的观察)的初步了解,以及远超常人的敏锐方向感,迅速穿过几条更加狭窄、堆满了废弃物的通道,最终闪身躲进了一个大型垃圾回收站后方的、一个被遗忘的死角。

这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但足够隐蔽,足以让她获得片刻的喘息。

确认暂时安全,没有被跟踪的迹象后,那股支撑着她冷静应对、精密计算的肾上腺素仿佛瞬间消退了。

一股巨大的、令人虚脱的后怕感猛地攫住了她。

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几乎是瘫倒般地靠在了冰冷、潮湿、沾满了不明污渍的回收站金属外壁上,身体顺着墙壁滑坐下来,蜷缩在最黑暗的角落里。

“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来才能稍微缓解那种窒息感(“呼呼呼”)。

她的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尖冰冷,心脏狂跳得如同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刚才……刚才真的……太近了!

格里格斯那张油腻、充满淫欲的脸,他那粗重的喘息,他那只抓向她、甚至已经触碰到她衣物的手……以及最后,他将她按在墙上,试图从身后侵犯的那个姿势……

“……差点……就又……”这个念头带着无比的恐惧和屈辱,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意识。

那份刚刚被卡尔刻下的、还未完全愈合的创伤,被格里格斯的行为无情地再次撕开,鲜血淋漓。

那种被物化、被视为可以随意攫取和蹂躏的物品的绝望感,那种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等待侵犯降临的恐惧……再一次将她紧紧包裹。

她忍不住用手死死捂住了嘴,压抑着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哽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欲作呕。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确实是惊魂未定。

哪怕她拥有着女王的意志和智慧,哪怕她最终成功反击并脱身,但刚才那濒临再次被侵犯的恐怖经历,依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伪装成“伊莉娜”的这段时间,她所感受到的那些属于底层的无助和危险,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实和刺痛。

在这里,她的身份、她的权力、她脑中的秘密……都无法给她带来任何直接的保护,反而可能招致更大的危险。

她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以及那份在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属于“幸存者”的本能和决断。

她在黑暗中蜷缩了足足几分钟,任由那份恐惧和后怕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刷着自己,直到那剧烈的颤抖稍微平息了一些,狂乱的心跳也逐渐恢复了些许秩序。

不……不能被恐惧吞噬。

她对自己说,声音在心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依旧能捕捉到微弱光芒的眼眸,虽然还残留着惊悸的余波,但那份属于塞拉菲娜的、冰冷的理智之光,正在重新凝聚。

格里格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被“铁秃鹫”或者债主发现,他的下场……已经注定。威胁解除。

我的身份没有暴露。行动虽然出现了偏差,但核心目标(清除格里格斯这个障碍,同时不暴露自己)已经达成。

但是……刚才的意外也暴露了新的问题。我的伪装……并不完美。我的存在……本身就可能吸引麻烦。必须更加谨慎。

她深吸一口气,那腐臭的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她用颤抖但却异常坚定的手,抹去了额角的冷汗,然后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站起身来。

双腿还有些发软,但她的眼神已经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

刚才的经历,是一次代价高昂的“实地教学”。

它让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底层世界的残酷和危险,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从根源上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她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407室,重新整理思路,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锈齿轮”酒吧的方向,那边似乎隐隐传来了更大的骚动声和……某种不祥的动静。

她不再理会,转身,如同真正的夜行动物般,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第七区这片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的夜色之中。

塞拉菲娜(伊莉娜)在黑暗的掩护下,如同受伤的夜行动物,迅速而无声地穿梭在阿尔法居住带那些如同迷宫般的小巷和通道中。

她必须尽快回到407室那个虽然简陋、但至少能提供片刻安全的“巢穴”,处理掉身上可能沾染的、来自格里格斯的任何微量生物痕迹,并重新评估整个计划的风险和下一步行动。

刚才的经历让她肾上腺素飙升,此刻虽然暂时脱险,但那种濒临失控边缘的恐惧感和强烈的后怕,依然如同鬼魅般缠绕着她。

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异常敏锐。

就在她即将拐出最后一条小巷,进入通往11号公寓楼那条相对宽阔一些的街道时,一阵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和几道突然亮起的、带有帝国纹章的蓝色光束,让她猛地停下了脚步,瞬间隐匿在了一堆废弃的工业集装箱后面!

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街道入口,不知何时已经被几辆看起来极其精锐、涂装着深灰色的悬浮装甲车给彻底封锁了!

几束高强度的蓝色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来回扫视着街道和两侧的建筑,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一群穿着与本地巡逻队截然不同的、更加厚重、带有明显信息战装备特征的黑色动力装甲的士兵,正手持着能量武器,在街口设立了一个临时的、高规格的安全检查站!

他们的臂章上,是一个塞拉菲娜无比熟悉的、却又让她此刻感到无比危险的标志—— 帝国秩序宪兵(ImperialGendarmerie)!

甚至可能是……内务部直属的特别督查队!

这绝不是处理普通酒吧斗殴或者噪音投诉的阵仗!

本地的治安巡逻队根本没有这种装备和权限!

是冲着格里格斯来的?不太可能。处理一个底层工厂的工段长,动用不了这个级别的力量。

还是……冲着“锈齿轮”酒吧本身的非法活动来的?

塞拉菲娜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最糟糕的可能性——是因为她之前试图访问B-2级机密文件所触发的安全警报?

虽然那只是一个低级别警报,但如果负责处理警报的安全信息中心认为这个“异常访问尝试”发生在敏感时期、敏感地点,并且与某个“可疑的新入职人员”相关联……他们完全有可能提升应对级别,派出特别督查队来进行“定点排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现在就等于是一头撞进了针对她自己的天罗地网!

这些特别督查队装备的扫描仪,远比厂区门口或者行政登记处的设备要先进得多!

它们不仅能进行常规的身份比对,更能进行深度的生物特征扫描、信息素分析、甚至……精神压力波动的检测!

她那套“伊莉娜”的伪装,在这种高精度的扫描下,还能奏效吗?

她刚刚经历过剧烈的搏斗和情绪波动,她的生理指标还能维持在一个“正常”底层女工的范围内吗?

塞拉菲娜躲在集装箱的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她能看到检查站的士兵正在用手持扫描仪,对每一个试图通过封锁线的行人进行极其严格的检查,有几个人似乎因为“身份异常”或“回答不清”,被毫不留情地押上了一旁的装甲车。

她回407室的路,被彻底堵死了!

强行闯关?绝无可能。

绕路?

这附近的地形她还不熟悉,而且其他出口很可能也已经被封锁。

暴露身份?

那更是自寻死路,不仅任务失败,她本人也将陷入比格里格斯骚扰时危险百倍的境地——谁知道这些内务部的“鹰犬”里,有没有效忠于首都那些“野心家”的人?

又一个危机,在她刚刚逃离虎口之后,便悄然而至,将她逼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绝境。

她被困在了这个充满危险和恶意的区域,而且随时可能因为一个无法通过的高级检查站而彻底暴露!

她该怎么办?

塞拉菲娜(伊莉娜)蜷缩在冰冷、散发着腐臭味的集装箱阴影里,心脏因为刚才的剧烈奔逃和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狂跳不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透过集装箱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前方那个由帝国秩序宪兵或特别督查队设立的高规格安全检查站。

深灰色的装甲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彻底封锁了街道。

闪烁的蓝色扫描光束如同无情的眼睛,反复舔舐着每一寸空间。

那些身着黑色重甲的士兵,动作标准,纪律严明,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芒。

他们的站位、警戒范围、扫描频率……都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绝非本地那些懒散的治安巡逻队可比。

内务部……或者更糟。

塞拉菲娜迅速做出了判断。

反应速度太快了。

不像是针对酒吧骚乱的常规处置。

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那个B-2级访问尝试,触发了比我预想中更高级别的警报。

她立刻否定了原地等待的想法。

这种级别的封锁,持续时间通常不会短,而且他们很可能会进行地毯式的区域清扫,躲在这里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制造混乱引开他们?

风险太大,容易将事情彻底闹大,引来更多不可控的高层关注。

必须立刻找到离开这里的路径!

她的目光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快速分析着周围的环境——破败的建筑立面、狭窄的小巷、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同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如同调取一张尘封已久的、无比复杂的立体地图——那是她当年作为帝国创始人之一,亲自参与或审定的首都星及其周边工业区的基础建设规划图!

这个区域……阿尔法居住带……是建立在旧帝国时代SectorBeta(贝塔区)工业废墟之上的。

按照当年的《帝国重建标准条例》第37款B项……为了节约成本和工期,对旧有的、非承重的基础设施(比如……大型管线通道),通常是进行物理隔绝和封存,而不是彻底拆除填埋……她的记忆库中,无数的建筑蓝图、管线分布图、工程日志如同流星般划过。

……找到了!

她的意识锁定在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坐标点上。

根据五年前最后一次更新的、但只有她本人掌握的“创始者权限”才能访问的地下管网图纸显示,就在她当前位置东北方向大约十五米处,一堵看似普通的建筑外墙后面,应该隐藏着一个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早已被废弃封存的冗余大气处理管道的垂直检修入口!

这个入口因为结构老化、被判定“不具备军事通行价值”,早已从常规的安全巡逻路线图和建筑结构数据库中被移除,理论上,只有她这个“设计师”才知道它的确切位置和开启方式!

这简直是天赐的脱身之路!

但要到达那里,她必须穿过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并且要避开至少两道来回扫视的蓝色扫描光束,以及可能随时从街角出现的巡逻士兵。

塞拉菲娜再次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她回忆着刚才观察到的扫描光束的频率和士兵的移动规律,在脑海中快速模拟出了一条成功率最高的潜行路线。

然后,她动了。

如同最敏捷的猎豹,又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她借着一个扫描光束转向的短暂间隙,猛地窜出集装箱的阴影,身体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和无声的脚步,冲向十几米外的那堵墙壁!

途中,她甚至需要灵巧地翻过一堆半人高的、散发着恶臭的建筑垃圾。

她的动作是如此迅捷而精准,恰好避开了下一轮扫描光束的覆盖范围。

就在一名身着重甲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什么,疑惑地朝着她刚才藏身的垃圾桶方向望来时,她已经如同壁虎般,紧紧贴在了那堵目标墙壁最黑暗的角落里,与阴影融为一体。

她快速地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位置——

一块与周围墙体颜色几乎完全一致、但边缘有着极其细微缝隙的金属盖板,位置很低,几乎被地面上的垃圾和一种不知名的、顽强生长的暗绿色苔藓所覆盖。

她没有时间去寻找工具。

她伸出带着廉价手套的手,用指尖准确地找到了盖板边缘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卡扣。

然后,她调动起身体的力量——那不仅仅是属于“伊莉娜”的力量,更有一丝隐藏在她体内、属于“塞拉菲娜”的、经过强化的力量——配合着一种只有她才知道的特殊发力技巧,轻轻一撬、一推!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和远处噪音掩盖的声响。

金属盖板无声地向内侧滑开了半米,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垂直通道入口。

塞拉菲娜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游鱼入水般,敏捷地侧身钻了进去。

在她进入之后,那块金属盖板又在她从内部的操控下,缓缓地、无声地滑回了原位。

外面街道上的蓝色扫描光束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扫视着,那个疑惑的士兵也只是摇了摇头,继续着他的警戒任务。

没有人发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刚刚利用一个早已被遗忘的通道,如同真正的“夜莺”一般,消失在了城市的地下深处。

眼前的检查站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塞拉菲娜知道,她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也可能更加危险的环境。

这废弃的地下管道,会通向哪里?

里面又潜藏着什么?

她一无所知。

但至少,她又一次,在绝境中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

任务,还在继续。

塞拉菲娜(伊莉娜)在金属盖板无声合拢的瞬间,便彻底与外界那紧张的对峙隔绝开来。

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管道内壁,终于得以喘息。

黑暗,绝对的黑暗。

只有从盖板缝隙中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光线,勉强勾勒出这个狭窄空间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霉味、铁锈味以及某种有机物腐烂的酸臭,脚下似乎是潮湿粘腻的淤泥和碎石。

耳边,只有自己因为刚才的奔逃和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管道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和……某种细碎的、像是小动物爬行的声音。

这是一个被遗忘了数十年甚至更久的、属于旧时代的地下坟墓。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她的脑海中闪过外面那些身着黑色重甲、手持高能武器的帝国宪兵的身影,以及那几乎要将她身份彻底暴露的高精度扫描光束。

仅仅是一次B-2级权限的访问尝试失败……就触发了如此高级别的响应?直接出动了特别督查队进行区域封锁和定点排查?

塞拉菲娜皱起了眉头,心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恼怒。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那个看似不起眼的系统警报,竟然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这反应……过度了。完全超出了合理的范围。

她的思维立刻转向了分析。为什么?是皮特曼或博恩厂长小题大做,过度解读了警报?还是……问题出在警报处理流程本身?

她迅速排除了前者。

皮特曼那种人或许会惊慌失措,但绝没有权限直接调动特别督查队。

博恩厂长虽然级别更高,但他更像是一个注重效率和结果的管理者,不太可能因为一次未成功的低级别越权访问就启动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这不符合成本效益原则,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系统本身了。

一个苦涩的认知在她心头浮现。

这也是……我自己当年设计这个体制时,埋下的缺陷之一啊五年前,在帝国初定、内部外部威胁都层出不穷的时期,为了确保核心区域的绝对安全,防止任何类似旧帝国时期那种因为反应迟缓而导致重大损失的“埃普西隆扇区事件”再次发生,她亲自督导设计了一套……极其严苛、高度自动化、几乎没有“人为缓冲”余地的威胁响应和警报升级机制。

按照那套机制,任何在“高敏感区域”或“高敏感时期”内触发的、涉及“越权访问”、“异常能量波动”或“不明身份信号”的安全警报,其初始响应级别都会被系统自动强制提升数级,跳过大部分需要人工判断的中间环节,直接上报给区域联合指挥中心或内务部特别行动处。

这样设计的初衷是为了追求极致的“效率”和“安全”,确保任何潜在威胁都能在第一时间被最高级别的力量注意到并扼杀在萌芽状态。

但现在看来……这种设计,太过依赖预设的规则和僵化的流程,缺乏足够的智能和弹性去判断威胁的真实等级和具体情境了就像这次,一次可能仅仅是某个好奇心过重或者操作失误的低级文员(系统眼中的“伊莉娜”)触发的访问尝试,却因为叠加了“敏感区域”和“敏感时期”这两个标签,而被系统“教条地”判定为高风险事件,直接启动了几乎等同于应对小型武装入侵的响应预案。

这简直是一种……设计上的傲慢。

是她自己当年过于追求绝对秩序和可预测性,而忽略了现实世界的复杂性和随机性,从而创造出了这样一个……反应过度、缺乏变通、甚至可能因为“假警报”而造成巨大资源浪费和不必要恐慌的……

僵硬的“钢铁巨兽”。

讽刺的是,这头她亲手创造的、用以维护她统治的巨兽,今天差一点就反过来将她自己给吞噬了。

塞拉菲娜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管道里腐败的气味似乎都没那么难闻了,因为她内心充满了对自己当年“杰作”的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又一个需要修正的系统性缺陷。

她默默地想。

等这次任务结束……必须对整个帝国的警报响应机制进行一次彻底的复盘和优化。

加入更多的人工智能辅助判断和多级人工复核机制……不能再让这种因为“教条主义”而产生的闹剧重演。

当然,前提是……她能活着完成这次任务,并安然返回权力中心。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关于帝国体制的反思暂时抛开。

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如何从这个漆黑、肮脏、充满未知的地下管道中出去,重新回到地面,继续她的调查。

她集中精神,尝试调动体内极其微弱的、作为“塞拉菲娜”时拥有的、未在“伊莉娜”身份下显露的生物能量,激活了视网膜上的微光增强模式。

眼前的黑暗如同褪色的幕布般,逐渐显露出一些模糊的轮廓——这是一个圆形的、直径约两米左右的金属管道,内壁布满了锈蚀和凝结的水珠,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和垃圾。

管道似乎是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隐约能听到更深处传来的、像是水流又像是风声的呼啸。

塞拉菲娜皱了皱眉。看来,她的“夜莺”潜行,即将进入更加深入、也更加不可预测的……

地下篇章。

黑暗依旧是主旋律,但不再是完全的死寂。

那阵“嗡嗡”作响、间或夹杂着某种低沉“咔哒”声的机器运转声,如同黑暗中的脉搏,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证明着前方并非一片死地。

塞拉菲娜(伊莉娜)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视网膜上的微光增强效果调至最佳。

她没有立刻冒失地冲向声源,而是像一只经验最丰富的丛林猎手,开始极其小心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潜行。

脚下的淤泥依旧湿滑难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但她的步伐却变得更加沉稳和无声。

她紧贴着冰冷、覆盖着粘腻菌膜的管壁,利用管道本身的弧度作为掩护,每前进几米,就会停下来,侧耳倾听,仔细分辨着那声音的来源、性质,以及周围是否还伴随着其他(比如人声)的动静。

声音的频率很稳定……像是某种……泵,或者小型发电机?

她在心中快速分析着。

功率不高,但持续运转……不像是帝国官方记录在案的任何市政设施。

这个区域的地下管网早已废弃,按理说所有官方设备都应该停止运行或被拆除了……越是靠近声源,空气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股浓重的霉味和腐败气味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类似于电气设备过热时产生的臭氧味道,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食物烹煮的气息?

这让她更加警惕。有食物的气味,通常意味着……有人。

她放慢了脚步,动作更加轻柔。

大约又向前潜行了五十米左右,前方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不是稳定的照明光,而是某种……忽明忽暗的、色调偏暖的、像是火焰或是老式白炽灯泡发出的光芒,光线透过前方管道的一个拐弯,或者某个破损处,隐隐约约地投射到她面前的管壁上,勾勒出一些晃动的、模糊的影子。

同时,那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和“咔哒”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被噪音掩盖的人声?

塞拉菲娜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她知道,她很可能即将接触到这个地下世界的“秘密”了。

这既可能是一个能让她安全返回地面的出口,也可能是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她再次停下脚步,紧贴着管壁,利用一处稍微内凹的结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出视线。

她看到,前方的管道在这里似乎有一个扩大的、类似地下涵洞或交汇点的空间。

而那光亮和声音,正是从这个空间的侧壁传来的。

只见那里的金属管壁,似乎被人为地、用粗糙的工具切割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约一人高的洞口!

洞口边缘还残留着灼烧和融化的痕迹。

几根明显是后来私自铺设的、包裹着简陋绝缘层的动力线缆,从洞口内部一直延伸出来,沿着管道壁向着她来时的方向铺设而去,最终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那微弱的、忽明忽暗的暖色光芒,以及规律的机器噪音和隐约的人声,正是从那个被强行开凿出来的洞口深处传来的!

这是一个……隐藏在废弃帝国管道系统中的……秘密据点?!

是流浪者的聚居地?

是拾荒者的工坊?

是某个帮派的藏身处?

还是……别的什么?

塞拉菲娜的眉头紧紧皱起。

她迅速评估着眼前的状况。

直接靠近?

风险太大。

退回去?

等于放弃了这条可能通往外界的线索,而且原路返回必然会再次遭遇宪兵队的封锁。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她像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距离那个洞口更近一些、但依然处于绝对黑暗和掩护之下的位置。

她集中全部精神,试图从那些被机器噪音干扰的、模糊的人声中,分辨出一些有用的内容。

里面的人……似乎在交谈?像是在争论什么?

……配额……不够……头儿……发火……

……那批……零件……出手……风险……

……上面的……风声……紧……

零星的、模糊的词语,断断续续地飘入她的耳中。

信息量不大,但足以让她做出初步判断:这里很可能是一个进行某种地下交易或非法生产活动的窝点!

而且,他们似乎也受到了近期“严查”风声的影响!

这让她心中一动。或许……这里可以成为她了解更多底层真实信息,甚至……找到某种资源的突破口?当然,前提是她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继续潜伏观察。

她需要弄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他们的武装情况如何?

这个据点的具体用途是什么?

以及……最关键的,这里是否有通往地表的、相对安全的出口?

新的危机,变成了新的……潜在机遇。塞拉菲娜的“夜莺”之旅,再次因为意外而转向,深入到了帝国那更加不为人知的、幽深的地下世界。

塞拉菲娜(伊莉娜)屏住呼吸,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像,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从那个粗糙洞口后面传来的、被机器噪音干扰的模糊对话。

起初,那些断断续续的词语——“配额”、“头儿”、“零件”、“风声紧”——让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市交易窝点或拾荒者工坊。

但随着她集中精神,过滤掉背景噪音,捕捉到更多稍微清晰一些的片段时,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必须在下个周期前把‘货物’送到B-7区的安全屋……”

“……加密通讯受到干扰,宪兵队的干扰频率好像升级了……”

“……那个该死的皮特曼又在克扣我们的‘渠道费’,需要‘敲打’一下……” “……我们急需一个新的‘信使’,老王上次差点被巡逻队逮住……” 这些对话中透露出的组织性、专业术语,以及对帝国安全部队动向的关注,都远远超出了普通犯罪团伙的范畴!

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黑市窝点!

而接下来飘出的一个名字,更是让塞拉菲娜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暴露了她的存在!

“……说起来,真是可惜了卡尔。那家伙虽然脾气爆,但技术是真的顶尖。上次他搞到的、关于尖塔内部旧安保系统时间差的资料,简直是……无价之宝,可惜……他太冲动了……”

“闭嘴!别在这里提那个名字!你想死吗?!‘上面’已经下了封口令,所有和他有关联的线索都要切断!他现在就是个禁忌!”

“我……我就是觉得可惜嘛……要是他还活着……”

“没有要是!干活!”

对话声很快被一声厉喝和更加响亮的机器操作声打断。

但那几句关键信息,已经如同惊雷般在塞拉菲娜的脑海中炸响!

卡尔!

尖塔内部安保系统时间差的资料?!

这里……竟然是一个反抗组织的重要据点?!

而卡尔……他不仅仅是被个人仇恨驱动的疯子,他……他曾经是这个组织的一员,或者至少是合作者?!

他能够成功潜入焰钢堡尖塔,甚至可能……得到了来自这个组织的、关于安保漏洞的情报支持?!

这个发现,彻底颠覆了塞拉菲娜之前对卡尔袭击事件性质的判断!

这不仅仅是一次个人复仇,其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有组织、有预谋、试图颠覆她统治的……反抗网络!

而她,现在就潜伏在这个网络的一个重要节点之外!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观察角度,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透过那个不规则的洞口,她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景象。

那似乎是一个利用废弃地下管道空间改造而成的、颇具规模的秘密基地。

光线来自于几盏悬挂着的、功率不低的工业照明灯。

里面摆放着几台看起来很先进、但外壳磨损严重的通讯设备和数据处理终端,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代码和星图。

几个人正围着一台似乎是用于精密零件加工或武器改造的机床忙碌着。

他们都穿着和外面工人类似的、沾满油污的工装,但眼神锐利,动作配合默契,身上隐隐带着一种……军人或者说,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组织成员的气质。

角落里甚至还斜靠着几把明显经过非法改装的、威力不小的能量武器!

危险!

极度的危险!

塞拉菲娜瞬间就评估出了当前的处境。

这些人绝非善类。

他们是有组织、有目的、并且掌握着一定技术和武力的反抗者!

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的存在,尤其是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绝对不会像米沙那样只是停留在言语威胁和性骚扰上,他们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这个“帝国最高象征”当场格杀,或者……进行更加可怕的利用!

她的心跳如同擂鼓,但她的思维却在极度的危险面前,变得更加冰冷和清晰。

逃走?

原路返回必然会撞上宪兵队。

从这里能找到其他出口吗?

未知。

暴露?自寻死路。

潜伏?观察?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洞口。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

它直接关联到卡尔,关联到那场几乎颠覆了她人生的袭击,更关联到帝国肌体内部那可能远超她想象的、有组织的反抗力量!

如果能在这里获取更多关于这个组织、关于卡尔与他们关系的情报……那对于她接下来的“清算”和帝国未来的稳定,将具有无可估量的价值!

风险巨大,但潜在的回报也同样巨大。

塞拉菲娜那属于统治者的、对信息和控制权的极致渴望,再次压倒了对个人安危的恐惧。

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她要留下来,至少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这个秘密据点的情报!

她将自己的身体更深地缩回阴影之中,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限,如同最耐心的捕食者,开始无声地、仔细地观察和倾听着这个隐藏在帝国心脏之下的……反抗前哨。

她知道,这可能比面对格里格斯或宪兵队更加危险,但为了触及真相的核心,她别无选择。

塞拉菲娜(伊莉娜)在黑暗的管道中潜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仔细地观察着那个隐藏据点内部的动静,并竭力捕捉着每一句可能泄露信息的对话。

她越来越确信,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情报据点,其组织严密程度和成员的专业素养(至少在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都显示出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反抗力量。

而他们与卡尔的明确关联,更是让她坚定了必须深入了解这个组织的决心。

强行闯入或秘密窃取情报显然风险太大,且未必能获得核心信息。

那么……利用“伊莉娜·科瓦奇”这个身份,以及她刚刚经历的那些“真实”的底层压迫,或许是唯一能“自然”地接近他们、甚至渗透进去的方式?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

一旦暴露,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她那属于统治者的、对掌控一切信息和根除所有威胁的执念,以及某种被现状激发出的、近乎自毁式的冒险冲动,最终让她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耐心等待着。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几个小时后,当时针指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据点内部的活动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机器的噪音减弱了,大部分灯光也熄灭了,只留下几盏应急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照明。

就在这时,那个被切割开的洞口处,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似乎是出来倾倒垃圾或是进行外部警戒轮换。

就是现在!

塞拉菲娜(伊莉娜)立刻行动。

她并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选择了一种更“自然”的方式——她从藏身的管道深处,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恰到好处的“惊惶失措”,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正好“撞”在了那个刚从洞口出来的、穿着同样灰色工装、但眼神警惕的反抗组织成员面前!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脚下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脸上沾满了污泥,头发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眼中充满了真实的疲惫和伪装出来的、极致的恐惧与无助。

那个反抗组成员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就拔出了腰间隐藏的武器,厉声喝道:“谁?!别动!”

“别……别杀我!”

塞拉菲娜(伊莉娜)立刻举起双手,声音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身体也缩成一团,“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迷路了……我……”

她的表演恰到好处,既展现了极度的恐惧和无助,又因为她那依然难掩姿色的容貌和姣好身材,让对方在警惕之余,也产生了一丝……困惑。

很快,据点内部又冲出来两个人,同样是全副武装,眼神锐利地将她包围。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蹲下身,用枪口顶着她的额头,声音冰冷地问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

塞拉菲娜知道,她的“表演”开始了。

她必须用尽她所有的聪明才智和对人性的理解,来化解眼前的危机,并为自己“加入”他们,埋下第一块基石。

她开始用一种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和委屈的语调,讲述起“伊莉娜·科瓦奇”的故事——一个刚刚来到第七区、对未来充满渺茫希望的外地女孩,如何在行政登记处被腐败的官员(科尔宾)刁难勒索,如何在泰坦重工的车间里忍受着非人的压榨和工段长(格里格斯)持续不断的、令人作呕的性骚扰。

她着重描述了今晚格里格斯是如何将她逼到绝境,她是如何“侥幸”利用混乱暂时逃脱,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慌不择路,才会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最终“意外”地闯入了这里。

“……那个格里格斯……他就是个畜生!还有那个科尔宾……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她说到激动处,眼泪(这次是真的掺杂了屈辱和愤怒)流了下来, “我只是想……只是想找份工作,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帝国……这个体制……烂透了!它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它只会压榨我们,欺负我们!我……我真的受够了!我厌恶这一切!”

她的哭诉,半真半假。

关于被骚扰和压榨的部分,是她刚刚亲身经历的,那种屈辱和愤怒是真实的,很容易引起共鸣。

而她对帝国体制的“厌恶”,则巧妙地利用了她之前的反思和对底层苦难的目睹,将其包装成了一个被现实彻底击垮、最终觉醒了反抗意识的普通人的心声。

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以及她那因为激动而显得更加脆弱、却也因此更加“真实”的模样,让围着她的三个反抗组成员脸上的冰冷和警惕,稍微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见过太多被这个帝国机器碾碎的可怜人,伊莉娜的故事,听起来……并不像假的。

尤其是她提到的科尔宾和格里格斯,这两个名字在附近的几个街区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恶棍和蛀虫,他们对工人的压榨和骚扰,很多人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一个刚来的、漂亮的单身女人成为他们的目标,完全合情合理。

但是,怀疑依然存在。

她出现得太巧了,而且……她看起来虽然狼狈,但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气质,似乎又和普通的底层女性有些……微妙的不同?

那个小头目收起了枪,但语气依旧严厉:

“你说你厌恶帝国?哼,谁不厌恶?但光靠嘴上说说没用!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安全局派来的奸细?或者……是某个想利用我们的人?”

塞拉菲娜知道,这是关键的考验。她必须给出让他们信服的理由,或者说,是展现出能让他们暂时放下戒心、认为她“可用”的价值。

她抬起头,擦干眼泪,眼神中虽然还带着恐惧,却也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证明?我怎么证明?我现在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不敢回去了!那个格里格斯肯定不会放过我!”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但我……我不是懦夫!我恨他们!恨这个吃人的体制!如果……如果你们是在做反抗这一切的事情……那么,或许……或许我可以为你们做点什么?”

她看向那个小头目,眼神中充满了“真诚”和一种……愿意付出一切的“觉悟”。

“我……我认识字,在行政楼工作了几天,也……也大概了解了一些工厂内部的运作流程……虽然我没什么力气,也打不过那些坏蛋……但、但我可以帮你们……处理信息?传递消息?或者……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情!只要能……只要能报复那些混蛋!只要能……让这个该死的世界改变一点点!”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价值”展现出来,并将动机归结为个人的复仇和对现状的痛恨,这更容易被这些同样充满了怨恨的反抗者所理解和接受。

同时,她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弱小”和“可控性”,降低了他们对她可能构成威胁的担忧。

那个小头目沉默了。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伊莉娜”,权衡着她话语的真假,以及……留下她的风险和价值。最终,他似乎做出了决定。

“带她进来。”他对旁边的手下说,语气依旧冰冷,但不再充满敌意,“给她找个地方待着,看好她。在我们弄清楚她的底细之前,她哪儿也不能去,谁也不能接触。”

然后,他再次看向塞拉菲娜(伊莉娜),眼神复杂:“至于你……能不能留下来,能做什么,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记住,在这里,我们不相信眼泪,只相信……行动和忠诚。一旦我们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你会死得比落在格里格斯手里……惨得多。”

塞拉菲娜(伊莉娜)心中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点,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她成功地利用危机和表演,为自己赢得了一个进入这个反抗组织的机会。

但接下来,她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如何在这些充满怀疑和警惕的反抗者中间生存下去,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获取情报,以及……如何在扮演“背叛者”的同时,坚守自己最终的目标?

她被两个反抗组成员“搀扶”(实际上是押送)着,走进了那个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隐藏在帝国阴影之下的……秘密据点。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但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因为一种……即将触及风暴核心的、病态的兴奋感。

“夜莺”的潜伏,进入了全新的、也无疑是最高潮的阶段。

塞拉菲娜(伊莉娜)被两名沉默寡言、但手臂充满力量的反抗组织成员一左一右地“护送”着,走进了那个被强行开凿出来的洞口。

洞口后面并非想象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个豁然开朗、利用几条废弃主管道交汇处改造而成的、颇具规模的地下空间。

空气比外面的管道里稍微好一些,但依旧混杂着机油、汗水、潮湿的泥土以及某种电子设备过热的味道。

几盏大功率的工业照明灯悬挂在锈蚀的天花板上(原本的管道顶部),发出刺眼的白光,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这个秘密据点的真实面貌。

这里显然是一个长期经营的据点。空间被巧妙地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 有用金属隔板围起来的、看起来像是简陋休息区的双层床铺;

有摆放着各种拆解零件、工具和焊接设备的工坊区域;

还有一个角落堆满了各种来源不明的箱子和物资;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区域摆放着的几台大型通讯设备和数据处理终端,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绿色代码流和星图,几名成员正神情专注地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那规律的机器嗡鸣声和“咔哒”声,主要就来自于这些设备以及角落里一台伪装得很好的、为整个据点提供电力的、嗡嗡作响的聚变电池组。

整个据点虽然看起来杂乱,甚至有些肮脏,但物品的摆放、人员的走动,都透露出一种…不同于底层混乱的、带有某种军事化色彩的秩序和效率。

墙壁上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手绘的、标注着帝国巡逻路线和监控盲区的地图,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似乎是某种内部联络暗号的符号。

带领她进来的那个小头目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向中央操作台,向一个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查看星图数据的身影汇报着什么。

那个身影转了过来。

出乎塞拉菲娜意料的是,那竟然是一位女性。

她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挑健壮,穿着一身更加合身的、深色的作战服,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过眼角的浅色伤疤,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

饱经风霜的疲惫感。

她就是这个据点的指挥官,瓦莉亚(CommanderValya)。

凯多队长低声向瓦莉亚汇报了发现“伊莉娜”的经过,以及她的说辞。

瓦莉亚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塞拉菲娜(伊莉娜)身上,上下打量着,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直视她的灵魂。

塞拉菲娜立刻将头低得更深,身体也配合地瑟缩了一下,将“伊莉娜”的恐惧和无助演绎到极致。

“一个被工头骚扰、无处可去、还恰好‘迷路’到我们秘密入口附近的外来者?”瓦莉亚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审视意味,“凯多,你觉得可信吗?”

凯多队长犹豫了一下:“她的说辞……听起来没什么明显的漏洞。科尔宾和格里格斯那两个混蛋确实是这一带的毒瘤。而且……她看起来确实被吓坏了。”

瓦莉亚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塞拉菲娜。

然后,她冷冷地开口:“把她带到那边去。”她指了指据点最角落的一个区域,那里堆放着大量从各种废弃设备上拆卸下来的、需要分类整理的能量耦合器和导线。

“让她把这些能量耦合器,按照型号和损耗程度分类整理好。”

她转向旁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如同影子般、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壮汉,命令道:“希拉斯(Silas),你负责看着她。在我们确认她的身份之前,她不能离开你的视线,也不能和任何人交谈,更不能靠近任何通讯或数据终端。明白吗?”

那个名叫希拉斯的壮汉,只是用如同看着死物般的眼神瞥了伊莉娜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表示明白的喉音。

“至于你……”瓦莉亚再次看向塞拉菲娜(伊莉娜),眼神冰冷,“……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老老实实干活,别耍任何花样。我们这里……不养闲人,更不留奸细。一旦被我们发现你有问题……”她没有说完,但那眼神中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塞拉菲娜(伊莉娜)连忙点头,用颤抖的声音说:“是……是,长官……我、我一定……一定努力干活……”

她被希拉斯面无表情地“押送”到了那个堆满了各种废旧零件的角落。

一股浓重的机油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得到的任务,是极其枯燥、也极其繁重的分类工作。

这显然是组织对她的“考验”和“观察期”,让她远离核心区域,同时又能评估她的服从性和……是否有其他异常。

塞拉菲娜(伊莉娜)没有表示任何不满,立刻蹲下身,开始认真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地(她刻意放慢了速度,避免再次展现出超常的效率)拿起那些冰冷、油腻的能量耦合器,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型号标识,然后按照瓦莉亚的要求进行分类。

她的头虽然低着,但她的耳朵和眼睛却如同最灵敏的传感器,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她能听到不远处成员们低声讨论着什么“B-7区线路故障”、“信使延迟”、“宪兵队新动向”;

她能看到墙壁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贴着一张……有些模糊的、像是某个技术研讨会的合影?

照片上的人很多,但其中一个侧影……为什么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是……卡尔年轻时的样子吗?

她不敢看得太仔细,只能将这个疑问埋在心底。

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名叫希拉斯的壮汉,如同幽灵般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如同实质般的、充满了警惕和审视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体。

等级森严,纪律严明,行动谨慎,而且……与卡尔确实有关联。

塞拉菲娜在心中快速地做着笔记。

那个瓦莉亚,显然是这里的核心人物,冷静、多疑、而且手段狠辣。

希拉斯是她的执行者。

其他人……似乎各司其职。

这个据点的情报价值……远超预期。

她一边进行着枯燥的分类工作,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构建着这个反抗组织的初步模型,并思考着下一步的策略。

如何才能在希拉斯的严密监视下,不引起怀疑地获取更多信息?

如何才能赢得瓦莉亚(哪怕是表面上)的一丝信任?

那个疑似卡尔的照片……有没有机会靠近确认?

危险与机遇并存。

她如同走在悬崖边缘的舞者,每一步都必须精确计算,不能有丝毫差错。

但她的眼神深处,那份属于女王的、对掌控一切的渴望和对解开谜团的执念,正如同黑暗中悄然燃烧的火焰,越来越炽热。

“夜莺”的地下潜伏,真正开始了。

“伊莉娜”在那个堆满了废旧零件的角落里,默默地进行着她那枯燥乏味的分类工作。

她的动作不快不慢,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生疏和认真,完全符合一个刚刚上手的新手工人的表现。

她的双手沾满了油污和金属粉尘,指甲缝里也塞满了黑色的污垢——这与不久前她那双保养得宜、只需要轻点虚拟屏幕就能决定帝国走向的纤纤玉手,形成了强烈的、近乎荒诞的反差。

但她低垂的眼眸之下,那颗属于女王的大脑却从未停止过高速运转。

她像一块超强性能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的一切信息:成员之间交谈时使用的特定暗语和缩写,不同区域的警戒级别和人员配置,能量供应的周期性波动,甚至……空气中不同化学品气味的浓度变化,都可能暗示着这个据点正在进行的秘密活动。

她一边用沾满油污的手指笨拙地辨认着耦合器上模糊的型号,一边在脑海中构建着这个反抗组织的运作模型,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和潜在的危险。

希拉斯那如同鹰隼般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但她早已习惯了在无数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保持冷静,将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意图,深深地埋藏在那副怯懦顺从的面具之下。

就在她看似专注地进行着分类工作时,不远处的中央操作台区域,传来了凯多队长和指挥官瓦莉亚的低声交谈。

他们似乎在讨论一批物资的交接问题,瓦莉亚调出了一个区域布防图,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战术标记,而在屏幕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代表着最高授权级别的帝国纹章——那上面,自然少不了女王塞拉菲娜的风格化头像剪影,尽管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甚至有些失真的图标。

凯多队长的目光无意中在屏幕上的女王头像和角落里那个正在埋头苦干的新人“伊莉娜”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或许是光线角度的巧合,或许是某种潜意识的联想,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种发现奇闻般的语气,对瓦莉亚说道:

“说起来,指挥官,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新来的小妞,伊莉娜……从某些角度看,特别是她刚才抬头的时候那眼神……跟咱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还真他妈有那么点……神似?尤其是那张脸的轮廓……”

他说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几分对女王的不屑,似乎只是想在枯燥的工作中找点乐子,或者活跃一下气氛。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看似无心的玩笑话,对于正在不远处竖起耳朵、捕捉每一个信息的“伊莉娜”来说,不啻于一道惊雷!

塞拉菲娜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冰冷!

他……他看出来了?!不可能!我的伪装……难道有破绽?!还是……仅仅是巧合?!

无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巨大的恐慌几乎要让她失控地跳起来!

但她那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和权力斗争磨练出来的、钢铁般的意志力,在最后关头死死地摁住了这股冲动!

她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动作,但指尖却因为巨大的心理冲击而猛地一抖,一个沉重的能量耦合器从她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大不小、却足以引起注意的声响。

“对……对不起!”她立刻慌乱地(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乱)低下头去捡,长长的深棕色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也掩盖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致的惊骇。

她必须将刚才的失态,归结于被掉落零件的声音吓到,而不是因为听到了那句足以致命的评论!

不能抬头!不能有任何异常反应!他只是随口一说!他不可能知道!冷静!必须冷静!她在心中疯狂地告诫自己。

幸运的是,没等凯多队长对她的“失态”或者他自己的那句“玩笑话”做出进一步的反应,瓦莉亚那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凯多。”瓦莉亚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把你的注意力放在任务简报上。无聊的观察和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我们这种人最不需要的东西。”她的目光如同利刃般扫过凯多,又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正“慌忙”捡拾零件的身影,“管好你的嘴巴。在这里,一句废话,可能就会让你和我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现在,继续汇报B-7区的物资缺口!”

瓦莉亚的语气是如此严厉,充满了警告,瞬间就将凯多那点不正经的心思彻底打消。

凯多的脸色微微一白,立刻收起了笑容,低声道歉,然后迅速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工作上,再也不敢多看“伊莉娜”一眼,更不敢再提刚才那个危险的“玩笑”。

塞拉菲娜(伊莉娜)在瓦莉亚严厉的训斥声中,慢慢地、装作若无其事地捡起了地上的耦合器,重新投入到分类工作中。

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那件廉价的针织上衣。

危机……暂时解除了。

瓦莉亚的谨慎和多疑,在这一刻,反而成为了她的保护伞。

但塞拉菲娜的心,却沉了下去。

凯多的那句话,如同在她心头敲响了警钟。

她的伪装并非万无一失。

她的容貌,她的气质,即使经过了刻意的调整和掩饰,也依然可能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与那个“女王”身份的某种……联系。

这个反抗据点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女王塞拉菲娜”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她不敢想象那后果。

看来,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甚至……需要考虑进一步“丑化”或改变自己外在形象的可能了。

同时,她也意识到,瓦莉亚的谨慎和对内部纪律的严格要求,或许……也能成为她可以利用的一点?

她继续着手中枯燥的工作,但内心的盘算,却已经转向了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的方向。

头顶的照明灯忽明忽灭,映照着她低垂的、沾染了油污的脸庞,也映照着她那双再次恢复了冰冷平静、却暗流汹涌的眼眸。

凯多那句无心之言带来的惊悸,如同冰冷的针刺,让塞拉菲娜(伊莉娜)深刻意识到了自身外貌所带来的持续性风险。

她知道,现在想要大幅度改变形象已经不可能了,那只会显得更加突兀和可疑。

但她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这个环境。

于是,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她开始有意识地让自己保持着一种脏兮兮的状态。

额头渗出的汗水混合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金属粉尘,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下意识地去擦拭干净,而是任由其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灰黑的痕迹。

偶尔“不小心”蹭到满是油污的机床或零件,她也不会立刻清理,甚至在假装整理被汗水浸湿的、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时,还会“无意”地将更多污渍涂抹在脸上。

她还刻意让自己的头发更加散乱,总是让几缕深棕色的发丝垂下来,遮挡住部分脸颊和眉眼。

污垢,就是我最好的面具。

她在心中冷冷地想。

让他们只看到一个肮脏、疲惫、为生计所迫的底层女工,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

这样做,确实比任何拙劣的、可能引起怀疑的额外伪装都要合理得多。

她继续埋头进行着那枯燥的分类工作,希拉斯那如同鹰隼般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但塞拉菲娜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监视,她将自己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和信息的捕捉上。

她听到成员们低声抱怨着物资越来越难搞到手,特别是某些用于维护设备的精密零件和高能量电池,价格在黑市上翻了好几倍。

她也听到他们谈论着地面上日益加强的巡逻和随机检查点,显然,帝国在女王遇袭后的高压态势,已经切实地影响到了这些潜藏在阴影中的反抗力量。

气氛,似乎一天比一天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机会悄然降临。

据点深处传来一阵不规律的、像是电力系统过载的“噼啪”声,紧接着,中央区域的几盏主照明灯猛地闪烁了几下,亮度也明显下降!

“该死!又是供电单元!”正在操作台前的瓦莉亚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立刻扬声喊道:“希拉斯!伽马区线路能量读数异常波动!立刻去检查备用保险丝和稳流器状态!快!”

一直如同雕像般守在塞拉菲娜(伊莉娜)身后的希拉斯,闻言身体动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犹豫,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伊莉娜一眼,但在瓦莉亚那不容置疑的催促目光下,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朝着据点后方的动力供应区域走去。

尽管希拉斯的离开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甚至几十秒,但这对于塞拉菲娜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脱离直接监视的窗口期!

她的目光如同闪电般,迅速扫向那个她一直暗中留意的、位于不远处墙壁上的信息板——那里贴着一些据点内部的通知、轮值表,以及……那张让她十分在意的、有些模糊的旧照片!

现在冲过去看照片?

不行,太远了,时间不够,而且动作太大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

然而,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另一个“目标”。

就在距离她工作区域不到两米远的一张临时工作台上,放着一个未来得及收起的、个人数据终端(DataSlate)!

刚才似乎是某个负责通讯记录的成员,因为电力波动被紧急叫去协助处理,匆忙间将这个终端遗忘在了这里!

塞拉菲娜的心跳再次加速!个人终端!里面很可能存有通讯记录、个人日志、任务笔记……甚至可能直接关联到卡尔或者其他关键信息!

风险巨大!一旦被发现,她偷看个人终端的行为足以让她立刻被处决! 但诱惑也同样巨大!这可能是她快速获取核心情报的捷径!

富贵险中求……不,是为了帝国的未来,为了彻底的清算……这点风险,必须冒!

她的决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她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专注于工作的、略显呆滞的表情,但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假装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不经意”地朝着那个放有数据终端的工作台方向,挪动了一小步。

紧接着,她仿佛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中的一捧刚刚分类好的能量耦合器,“哗啦”一声,非常“凑巧”地散落在了那个数据终端旁边!

“啊呀!”她发出一声符合身份的、带着懊恼和一丝慌乱的低呼,连忙蹲下身去捡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零件。

她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大部分可能投向这里的视线。

而在她低头捡拾零件的这短短几秒钟内,她的左手手指,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般,极其快速、极其精准地在那台个人数据终端的屏幕侧面轻轻一划、一点!

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了一页似乎是未发送完成的加密信息草稿,或者是最新的通讯列表。

塞拉菲娜的眼睛(视网膜微光增强模式早已开启)如同最高速的扫描仪,在一秒钟之内,就将屏幕上所有的文字和图像信息,强行“刻”进了自己的记忆宫殿之中!

然后,在她捡起最后一个零件、直起身子的时候,她的手指再次“不经意”地在屏幕边缘一抹,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恢复了之前的待机状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难以察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女工在捡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设备而已。

她抱着捡回来的零件,脸上带着一丝“沮丧”和“庆幸”,回到了自己的角落,重新开始进行分类工作。

几乎就在同时,希拉斯也面无表情地从动力区那边走了回来,电力供应似乎已经恢复了稳定,主照明灯重新亮了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如同钉子般锁在了“伊莉娜”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塞拉菲娜(伊莉娜)的心脏依旧在剧烈跳动,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后怕和兴奋的情绪。

她成功了!

在严密的监视下,她冒险获取到了一份……可能极其关键的情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进行着手上的分类工作,一边开始在脑海中飞速解码和分析刚才那惊鸿一瞥所“扫描”到的信息碎片。

那似乎是一份……关于向某个“外部接头人”传递“B-7区最新异常活动报告”的加密通讯草稿?

里面提到了“卡尔留下的后门程序”?

还有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代号为“衔尾蛇”的秘密行动?

信息零碎而隐晦,但每一个片段都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塞拉菲娜知道,她的潜行任务,因为这次冒险的“收获”,已经进入了一个更加危险、也更加接近真相的新阶段。

她需要尽快将这些碎片信息拼凑起来,并找到进一步验证和挖掘的方法。

而这,无疑需要她冒更大的风险,进行更深入的……渗透。

死一般的寂静,在“伊莉娜”那番带着怯懦和不确定的“技术建议”落下后,笼罩了据点的中央区域。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那几个焦头烂额的技术员,还是凯多队长,甚至连一直如同冰山的希拉斯,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这个刚刚还毫不起眼的“新人”身上。

但最令人窒息的,是来自指挥官瓦莉亚的目光。

那双锐利如刀、带着伤疤的眼睛,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一寸寸地刮过塞拉菲娜(伊莉娜)的脸庞、她的姿态、她那双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沾满油污的手。

瓦莉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塞拉菲娜能感觉到,对方的思维正在以极高的速度运转,分析着她刚才那番话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用词,以及……她这个人的本身。

她绝不简单。

瓦莉亚几乎立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刚才那番话,虽然她极力用“听老师傅说的”、“好像是”、“可能没用”这些词语来掩饰,但其中涉及的“G脉冲稳定模块”、“第三级能量缓冲回路”、“高频共振”、“屈性阻尼线圈并联”……

这些术语,哪怕只是模糊的记忆,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只在流水线上拧螺丝或打磨零件的底层女工能接触和理解的!

这个“伊莉娜·科瓦奇”的背景,绝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瓦莉亚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可能性。

帝国安全局的奸细?

有可能,但她的反应和刚才那番关于被压迫的控诉,又显得过于真实和……具有感染力,不太像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能轻易伪装出来的绝望。

那么……会不会是……

一个从上面“掉”下来的人?

瓦莉亚的眼神微微眯起。帝国庞大的官僚体系和技术部门内部,权力斗争和派系倾轧从未停止过。

总有一些掌握着一技之长、但因为站错队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而被清洗、被迫流落街头、伪装成平民苟且偷生的高级技师或工程师?

这种人在底层并非没有先例。

而且……这也能解释她身上那种……即使穿着廉价衣物、脸上沾满污垢,也依然无法完全掩盖的、隐隐约约的某种“贵族气息”或者说“精英气质”。

这个猜测,让瓦莉亚心中的杀意稍微减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警惕,审慎,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曾是帝国体制内的高级技术人员,那她所掌握的知识和信息,对于反抗组织来说,可能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当然,前提是能确保她不是奸细,并且……能被完全控制。

塞拉菲娜(伊莉娜)自然不知道瓦莉亚脑海中这番急转直下的分析。

她只能通过瓦莉亚那如同实质般、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目光,以及对方那冰冷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沉默,来猜测其内心的想法。

她感觉到强烈的怀疑,但也……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确定的……“机会”?瓦莉亚没有立刻下令处决她,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你说……‘屈性阻尼线圈’?”瓦莉亚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技术参数。

“哪个型号的?阻尼系数多少?并联位置……是在回路的滤波电容之前还是之后?那个‘老师傅’……有说过吗?”

这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

它看似是在追问细节,实际上却是在测试伊莉娜知识的深度!

一个真正只听过“土方子”的人,绝对不可能回答出这些具体的参数和电路细节!

塞拉菲娜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是瓦莉亚的陷阱!她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懂”!

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更加茫然和无措的表情,用力地回忆着,然后极其不确定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回答:

“型……型号?我……我不记得了……好像……好像就是那种……最常见的、灰不溜秋的……手指那么长的小线圈?上面……好像有几道彩色的环?阻……阻尼系数……那是什么?”她完全回避了技术参数。

“至于位置……”

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模仿回忆,“……老师傅当时……好像是……一边骂着设计这破玩意的工程师是白痴……一边就把那个线圈……拧在了……对了!是拧在了那个……会发热的、方方正正的小黑块(指滤波电容)……前面?还是后面来着……我、我记不清了……他当时动作太快了……”

她再次用“记不清”、“老师傅说的”、“动作太快”这些含糊其辞的说法,将自己精准的技术判断,伪装成了一段模糊而不可靠的记忆。

同时,她又恰到好处地加入了“骂工程师白痴”这种符合底层技工身份的细节,增加了可信度。

最后,她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实际上是计算好的)恳求和一丝为了证明自己“有用”的急切:

“长官……我……我知道我说不清楚……可能……可能根本就是我记错了……但是……但是现在通讯这么重要……如果……如果你们有那种……小线圈的废料……能不能……让我试试?”

就一下!如果不行……如果不行您就……就罚我!怎么罚都行!

“我……我只是……只是想……或许能帮上一点点忙……”

她巧妙地将自己摆在了最低的位置,承认自己的“无知”,却又主动请求“尝试”,并将失败的后果完全揽到自己身上,以此来展现自己的“价值”和“忠诚”(哪怕是暂时的),同时满足了瓦莉亚可能存在的、想要“利用”她潜在技术的心理。

瓦莉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怀疑,但也似乎……有了一丝决断。

通讯中断的后果太严重了,而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提出的“土方子”,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立刻尝试的解决方案。

而且,让她在严密监视下动手,风险……或许是可控的。

“凯多!”瓦莉亚不再看伊莉娜,转向了旁边的队长,“去废料库找!找III型或IV型的标准屈性阻尼线圈!快!”

“是!”凯多领命而去。

然后,瓦莉亚的目光再次转向塞拉菲娜(伊莉娜),如同两把冰冷的匕首:“你,科瓦奇。”她指了指那台还在闪烁着警报红光的通讯中继器,“希拉斯会带你过去。按你说的……去试试。”

她的声音顿了顿,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希拉斯会全程盯着你。如果你敢触碰任何与修复无关的东西,或者……你的‘土方子’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让情况变得更糟……”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杀意,已经清晰地传达了后果。

“是!是!谢谢长官!我一定……一定小心!”

塞拉菲娜(伊莉娜)立刻做出感激涕零、又惶恐不安的样子,连连点头。 希拉斯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示意她跟上。

塞拉菲娜(伊莉娜)的心脏在狂跳。

她成功了!

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脱离纯粹苦力、接近这个组织技术核心的机会!

但这机会,也伴随着死亡的阴影。

她必须在希拉斯的“死亡凝视”下,精确地、只展现出“恰到好处”的技术水平,既要解决问题(至少是部分缓解),又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无疑是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在刀尖上的舞蹈。她跟着希拉斯,走向了那台决定着这个据点命运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通讯中继器。

在希拉斯那如同实质般的、令人窒息的目光注视下,塞拉菲娜(伊莉娜)走到了那台不断发出警报、维系着整个据点对外联系的通讯中继器前。

凯多队长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几根大小不一、看起来灰扑扑的、确实像是从废料堆里扒出来的“屈性阻尼线圈”。

“喏,就是这些!你看看哪个……哪个是你说的那个?”凯多将线圈递过来,语气中依旧充满了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急切。

塞拉菲娜(伊莉娜)小心翼翼地接过线圈,假装仔细辨认着,然后拿起其中一根与她描述最接近的(实际上是她根据设备型号和故障现象,精确判断出最可能有效的规格),点了点头:“应……应该……是这个吧……我试试……”

她的动作,刻意保持着一种不熟练感,甚至在拿起工具(一把普通的绝缘螺丝刀)时,手都显得有些微微颤抖。

她凑近那台还在发出微弱火花和焦糊味的故障部位——G脉冲稳定模块的能量缓冲回路接口。

她需要极其精确地找到那个正确的并联点,并且要让整个过程看起来,更像是“运气好”或者“瞎猫碰上死耗子”,而不是基于深厚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半是紧张的表演,一半也是因为这个操作确实需要极高的精神集中度,而且失败的后果不堪设想),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

旁边围观的技术员和凯多队长都屏住了呼吸,连一直如同冰雕的希拉斯,目光也似乎更加锐利了几分。

终于,她找到了那个点。

她用螺丝刀极其“笨拙”地撬开了一个绝缘盖,然后将那根阻尼线圈的两端,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经过精确计算的角度和方式,“搭”在了缓冲回路的两个特定节点上。

滋……

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电流重新稳定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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