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回忆过往,发现牧雪身上奇怪的疑点很多。
她出身在金宁市郊的某个村庄,离金宁市内并不远,但她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
再就是她的村落,几乎从不与外人往来,村里连网都没通,水电还是限时限量的,就像上个世纪的封闭村庄。
在第十九层空间那个夜晚,她也忘记过牧雪,但她没有魂魄离体,和胡思茵他们的情况根本不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她更倾向于那段时间内自己并非是受到第十九层台阶的影响,而是牧雪确实消失了一段时间。从所有人的记忆里面消失了。
她似乎也有所预料,所以她最经常对祁棠说的一句话是,不要忘记我。
祁棠说:不会的,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了你,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现在,她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去找她了。
……
金宁市的地图上不存在悼亡村。
她翻出了一张很久以前的纸质地图才依据牧雪曾经透露的只言片语找到这个小村落。
非常隐蔽,甚至再偏远一点,就要隐入群山之中了。
和学校请完假之后,她和沈妄踏上了去悼亡村的路。
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个村落的偏僻,网络上关于悼亡村的消息少得可怜,就像被谁特意封锁过一般,没有游记,没有照片,甚至连任何一条路况信息都搜索不到。
而离村子最近的县城,竟然也在一百公里开外。
抵达县城的那天,正逢赶集日。
四面八方的村民背着背篓,挑着扁担,赶着家禽涌入县城,整条街道都被人声鼎沸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包围着。
黑色迈巴赫停在这片喧闹中显得格外突兀,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就被集市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
祁棠下车走向路边的小卖部。
她来之前严重低估了悼亡村的偏远程度,什么准备都没做。
现在看来,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过夜已经是必然的事,只是不知道村子中有没有旅馆之类的。
走进小卖部一看,她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比想象中的多——手电筒、食物、矿泉水……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老板娘少见这么大单的生意,笑得合不拢嘴,结账的时候祁棠趁机问道:“请问您知道悼亡村吗?”
“什么奇怪的名字?”老板娘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我在这住了四十年了都没听说过。”
正当祁棠有些失望准备离开时,小卖部门口卖水果的老阿嬷忽然开口了:“小姑娘,那个村子去不得哦。”
她的话音带着浓重的乡下口音,吐词有点含糊,祁棠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她说的确实是悼亡村。
老板娘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手:“哎呀,原来你说的是那个村子啊!我们这里都叫它牧家村,确实挺偏僻的,而且听说都快没什么人了。”
“有人的。”祁棠坚持道,“我朋友就是那个村子里考出来的大学生。”
阿嬷说自己有个远房侄女嫁了过去,不过已经二十年没有回过娘家了。
他们不习惯把那个村子叫做悼亡村,更习惯叫牧家村,村子里面宗族制还很盛行,现在牧家村的村长也是他们一族的族长,有着绝对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村民们性格古怪孤僻,即便是县里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去一趟的,也总是匆匆来去,不愿意多停留片刻。
“而且牧家村的上游不是有个水库吗?”老板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几十年前决堤过一次,死了不少人呢。县里组织了多少次劝他们搬迁,愣是一次都没成功过,后来那些村民不耐烦了,直接拿着棍棒把工作人员打了出去。”
她摇摇头:“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牧家村的人最排外了,尤其对外地人。”
祁棠在外面待得有些久了,沈妄下车来找她。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老板娘的眼睛都直了:“哎呀,小伙子长得真俊啊!”
沈妄有着一张足以迷倒所有年龄段女性的脸,只是他天生面无表情,看起来总是带着三分冷意,毫无亲和力可言。
直到老板娘夸他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时,他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离开县城后,通往牧家村的路变成了颠簸不平的土路。
祁棠作为一个从来不晕车的人,都被颠得有点想吐。
“睡一觉吧。”沈妄淡淡地说,“到了我就叫你。”
祁棠偏头靠在他肩膀上,本来说只是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
女孩乌黑的长发葳蕤垂落,轻轻缕缕挠着他的手心,沈妄抓住了那些调皮的发丝,触感柔软而凉,有一股洗发水的香气和女孩自己的淡淡体香。
他侧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
祁棠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从沉睡中惊醒的。
车轮碾过路面上的深坑,整辆车身都在那一瞬间腾空又重重坠下,而沈妄那如石块般坚硬的肩膀更是毫不留情地将她从梦境中硌醒。
她迷蒙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深沉的暮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浓墨泼洒过一般。
“到了吗?”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快到了。”
沈妄依然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连游戏的音效都调到了最低——连这样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她,看来自己刚才真的睡得像死了一样沉。
祁棠缓缓坐起身,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她整整睡了三个小时。
这里的太阳落得格外早,仿佛被群山吞噬了一般。
绵延起伏的山峦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黢黑,像是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上,而那些山影重重叠叠,将远处的村落遮掩得若隐若现,只余下几点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祁棠不由自主地凑近车窗,本想看清远处那个神秘村落的轮廓,却被前方一座低矮的山丘牢牢吸引了视线。
“沈妄……”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干涩,“那座山丘上,是不是有人在看着我们?”
距离虽然不近,加上天色昏暗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但那些黑压压的影子却让人心生不安。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挤满了整个小山丘,它们静静地、无声地凝视着这辆驶向村落的外来车辆,就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探着。
“不是人。”沈妄抬眼看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让祁棠头皮瞬间炸开的话。
“是棺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