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之后,我低声问:“到今日为止,你查到什么线索了?”
“有个姓林的庄头很是可疑,可惜还没来得及细审就服毒自尽了。宝珠出事那天,正是他支开了常在井边浆洗的妇人。不过下手的肯定另有其人——那庄头是和洗衣妇一同离开的。”
“此人还有其他可疑之处?”
“宝珠有孕时曾出过一档子事,只是当时以为是意外,也与他有关。”他没有细说。
“案发当日,村里可有外人?”若是本地人作案,案发后早该逃之夭夭了。
“老夫认定是私通元阳教的家贼所为!那日外人倒是有,卸甲军的令指挥使,我儿子生前的军中同袍,断不可能是他!”
也许这五日真能发现什么,我终于点头应允。
月光下,陈老爷的胳膊突然无力地垂落,以一种古怪的姿态僵在半空。
我以为他要开口,却见他只是张着嘴,眼神涣散地望向我。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枯萎。
我仔细端详着他,脊背突然窜上一阵寒意——不,这不是普通的走神。
一种可怕的虚无正从他体内蔓延开来,带着森冷的死气。
那张皮肉松弛的脸上,摘掉了所有表情面具,是另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这一刻我骤然醒悟——他那些看似笨拙的殷勤,无微不至的关心,暧昧或炽热的挑逗,自嘲的玩笑,都只是为了征服一个美貌女子,用她来铺设一个更完美的陷阱。
他在我面前展现的敌意与凶横,也不过是另一副面具。
他试图用嫉妒吓退我,用霸道逼我就范,好与凝彤举办一场新婚嘉禧,继续摘取元红,以此来引出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凶手。
月光照在他油亮的脑门上,我突然看清了这个事实:那个会为佃户开仓的陈老爷,会在床笫间取悦妻妾的老地主,也许在宝珠投井那日心就已经死了,如今行走世间的,不过是一具被复仇烈焰灼烧的空壳。
“你喜欢她吗——爱凝彤吗?”我一阵冲动之下,张口问道。
“爱?喜欢?”喉间滚出一声浑浊的嗤笑,“十二娘过门那晚,老夫连合卺酒都懒得喝。”金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现在就剩一样念想——把那畜生的心肝,穿在老夫的青铜箭上。”
“你妻子极为美貌,凶手会认为我依然色心不减,若不然,未必会上当,这次卸甲军的令指挥使会帮我得盯得死死的。”
我默然跟着他穿到回廊处。
在他的卧房门前,老地主和我都同时看向窗户——窗纸上映出一道婀娜剪影,凝彤正在解开发髻,青丝如瀑般垂落的轮廓美得惊心。
他突然又来了精神,戴着翡翠扳指的手重重拍在我肩上,“十二娘将来要去京都经商,还望公子多加照拂,”然后他阴测测地笑了一下,“老夫现在就去替你调教一下你的小娇妻!”
此时我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妒意,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你晚上和她那个时,暂时不能让你的阳精流进她的花穴里,否则她会有性命之虞!她练了一种内功……”
每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巨大的羞耻心让我说不下去,料想凝彤在枕席之畔也会跟他提醒的。
他的金牙在月光下闪着淫邪的光:“放心,洞房花烛夜由你来摘她的元红!”肥厚的手掌暧昧地摩挲门框,他忽然回头:“凝彤笑起来真像宝珠……”门闩落下的声响如同铡刀。
我咬咬牙,转身随着管家前行,背后隐隐传来凝彤一声无比酣畅的娇吟,引路的灯笼在风中明明灭灭。
客房里,熏香甜腻得令人作呕。锦被上绣的交颈鸳鸯刺得眼眶生疼。我当晚回去便撸了两次,然后蜷缩在床角,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拂晓之时,身体感觉还在从酣睡到复苏的状态,脑子里却分外清明:这样行事反噬极大,隆德皇帝就不在乎身后之名了吗?
上次面圣之时,他言之凿凿地拉出“正夫大防”天意,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无论如何,若真是皇帝准许此事,这种乱命我一定尽力阻止!
陈老爷怀疑是元阳教……我突然又想到一点:肉身布施之收入,是全归入隐皇郗俭口袋的,而教宗张胄然却拿不到手中,说不好是他们内部狗咬狗使阴招……元阳教的势力一样遍布全国。
我记得上次在六师叔那里,并没有看到教宗有隐皇暗中蓄养的力量。也许更为隐密吧。不过,如果他真这样做了,和隐皇自然也就撕破脸了。
清晨微光透过纱帘时,凝彤轻轻推门进来唤我用早膳,穿了一身无比华丽的衣裳,显得光彩照人:上身是一件绯霞缕金妆花短衫,对襟处用捻金线绣满缠枝宝相花纹,每片花瓣都缀着米粒大的南洋珍珠,在晨光中流转着柔润的光晕。
衣领微敞处,露出里头鹅黄金丝主腰的细带——那带扣竟是两枚翡翠雕成的合欢花,花心嵌着红宝石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下身是一袭十二幅缂丝月华裙,每幅裙面都用“通经断纬”之法织出不同的吉祥纹样:有孔雀衔牡丹、鸾凤穿云、喜鹊登梅……裙褶间暗藏的银线并非寻常绣线,而是拉成发丝细的云青铜丝,行动时不仅泛着粼粼波光,更会发出清越的凤鸣般的声响。
裙边缀着一圈累丝金铃铛,每走一步便如清泉击石,却因内里填了软绸,只发出恰到好处的细响。
凝彤看我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便不无得意地转了一个圈,裙摆飞扬间,那些珍珠、金线和云青铜丝在阳光下织出一片璀璨的光晕。
“好看吗?这是十一娘的衣服,老爷让我穿上后……”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盯着我看了很久,说我和宝珠简直一模一样,老爷说,宝珠最爱穿这样的衣裳,连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她周身犹带晨露的清新,然而香腮微红,今日清晨刚刚经历的一场旖旎风流已泄露在她的眉梢眼角!
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昨夜……他如何待你?”目不错珠地盯着她右颈上那枚新绽的嫣红,淡淡龙涎香扑鼻而来——那是老家伙留下的印记。
她耳垂滚烫,贴着我的脸颊:“老爷起初不许我上榻……他让我坐在妆台上岔开双腿,说这样,你在梦中也能窥见我的背影……”她的喘息此刻说不出的甜腻,“然后他用上了他的' 灵舌九转功' ,我泄到后来,连妆台都攀不住了……”我嫉妒得不能自已,紧紧搂着她乱亲一气,她在我怀里嘤咛:“那时我仿佛觉得你就在镜中看着我……瞧见我被他用手指和舌头送上云端,你最爱的凝彤,全身都被他玩遍了!”
她的话音越来越弱,像是抽泣一般,“待老爷将我抱上榻后,我已酥软得忘了丢了几回身子……还为他口了一次,射在我嘴里了!直至三更梆子响,他才让我睡呢!”
然后主动将我的手引到她微微荡漾的一对丰挺酥乳处,声音越来越低,“我才发现,早上的时候这里特别敏感……”
我指尖挑开她的抹胸,看到那两粒乳头,历经高潮的洗礼,此刻挺立如熟透的桑葚,微微上翘,顶端肿胀得饱满圆润,泛着湿亮的深红光泽,似被情欲浸染得更加娇艳。
乳晕在她白皙的乳肉上晕开一圈浅绯,边缘微微隆起,泛着细密的汗珠,似被情热炙烤得愈发柔嫩。
当我颤抖的手指摸上时,只轻轻一触,乳蕾便敏感地轻颤,滚烫的温度仿佛还裹挟着另一个男人方才揉捏的余力,触感柔韧而弹润。
我指腹稍稍用力捻动起来,感受着上面另一个男子黏腻的汗意,内心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凝彤低声呻吟着,宛如丝弦被拨动,乳头在指尖下轻跳,似在诉说它方才被挑逗至巅峰的欢愉。
“我昨夜是光着身子蜷缩在老爷怀里睡的,早上我还在梳妆时,他从身后将刚我穿上的亵裤褪至膝弯……”羞涩之声如丝线打旋,“就着站姿、让我紧紧夹着他的宝贝动弹……”
“最后把他的精华全浇在我的花瓣上……相公你不用担心,没有一滴进去的,他让你……尝个新鲜刚出炉的……”
她的指尖引领我触及那红肿的花蕊,一大片黏腻的浓精,似乎尚存余温。
“这老色魔!”我恨声说道,忽地单膝跪地,脸埋入她馥郁的两腿中央。
凝彤娇喘着扶住我肩,主动曲起膝弯:“慢些品尝……都是你的……”染着蔻丹的指尖在我发间流连,“我家老爷说,让你先润润口,一会儿吃什么都香!嘻嘻!”
除了大腿沟上有几缕半干的痕迹,阴唇上还有数小片黏稠的浓精,阴毛上也有几滴白浊,还有一小片在她肿胀的阴蒂上,泛着湿亮的光泽,尚存温热。
我伸出舌尖,先舔过她大腿沟,那里的精液黏腻,顺着皮肤纹理滑入我口中,味道微苦,带着淡淡的咸。
她猛地吸气,腰部痉挛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一声带哭腔的喘息,双腿几乎夹紧我的头。
我小心地含住她的阴唇,舌尖扫过红肿的软肉,精液厚厚地裹在上面,中间的肉缝中还有凝彤的淫水,滑腻得几乎滴落,入口时腥味更重,夹杂她的甜腻体香,我有意发出啧啧声音。
凝彤身子一软,差点滑倒,双手死死按住我肩,指甲掐得更深。
我的舌尖滑向她肿胀充血的阴蒂,那里只有几滴浓稠的浊液,触感温热而黏稠,味道更浓烈,我开始快速地扫动,凝彤的腰肢骤然绷紧,宛如满弓。
浓郁麝香夹杂陌生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几近痴狂地舔舐,直至她带着哭腔的呻吟在晨光中叫得令我身心撕裂……
当我缓缓直起身时,凝彤迷离的眸光落在我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妩媚至极的轻笑:“再用舌头舔一下嘴角可好?你做给我看!”九岁那年的桂花糖香忽然在味觉的回忆中苏醒。
那时她也是这样,将手中的糖塞进我嘴里,然后歪着头娇嗔:“我还有一颗,你舔舔嘴角给我看!”我依恋地看着她的眼睛,咂了咂唇齿。
她从抹胸里抽出一方杏色丝帕递给我:“他非要我亲手递给你……”将手伸进我的裤子里,飞快地给我撸动起来。
帕子上纵横的浊痕还带着体温,像幅不堪的春宫图。
“昨夜和今日清晨都用这个擦我身子的,……”她妖娆的面容娇艳无双,婉转的尾音竟如莺啼般撩人心弦,美得令人心碎。
“他对你爱侣的滋润,你不当说一声' 谢谢' 吗?”
“……谢……谢他,”我挤出这几个字,舌尖还残留着他精液的腥咸。
窗外晨鸟啁啾,凝彤将沾满浊液的丝帕捂住我的嘴鼻,微微歪头看我,唇角的笑意明媚如晨光:“老爷刚才非要我问你……我家这个没出息的小绿奴,往后会不会馋上他这五十年的陈酿?”
她看着我开始发出呻吟,突然将我推倒在榻上,又将我的裤子褪到大腿处,裹着白袜的秀气玉足碾动着我的肉棒,“我说,用他的陈酿浇我的鲜桃……”她曲起足趾夹住我肉棒的冠沟,“让这小绿奴分不清是我的鲜桃汁还是他五十年的陈酿……”
我咬住唇瓣,却止不住喉间的呜咽。口中精液的涩苦与她言语的羞辱交织,下面也被她的玉足刺激到了高潮,一下子射到了出来!
她马上俯下身子抱着我,轻轻唤了我一声“我最爱的相公”——这个久违的呼唤,让我一时甜涩交织。
这时窗外传来使女的说话声,她慌忙帮我清理下体,又在我唇上轻啄一下:
“不欺负你了……”
又拿出“鲛泪帕”给我拭泪:“他们这里,新婚嘉禧也要看' 鲛泪帕' ,却是平夫的泪。他又爱摘红丸,六娘、十娘、十二娘嫁过来前,他便让她们以前的心上人痛哭一场,说明他娶的妻子是有人深爱的,明晚的婚礼他更风光!”然后将我泪水浸透的“鲛泪帕”仔细收好,待我平静下来,才附在我耳边说:“那三阳截情指,我俩行房时你一样可以自己点,不过,你还是要听我的!让他捅破之后,你再进来享用我,这样最保险!”我马上点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相公,他和我说了办新婚嘉禧的原委,”凝彤压低声音:“十一娘那事可不是小事,我在天庆府也听人说过,这一年但凡正夫摘元红,家中皆有大凶之事。
如果真不是天意,那元阳教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吗?报恩,总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的小师姐,你也学会脑子了!”
“讨厌!”凝彤羞恼地捶了我一拳,“从小到大你就爱笑话我傻!……青云门充其量不过是朝廷养的看门狗,也绝非久居之地。咱们多攒些银钱,再把你那绿谨轩的小楼卖了,寻个僻静处安稳度日。”
“你不想在京都安家置业了?”
凝彤摇头苦笑,有些意气消沉:“这半年在外办差,我可算明白三桩难事:
挣钱难,挣大钱更难,挣一辈子花不完的钱最难!师父为皇上卖命一生,到头来不过是个跑腿的銮仪卫。这半年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再来找你打借条!”她突然有些激动:“朝廷的事,为什么要我家倒贴钱!?说什么忠君爱国,皇帝老儿长什么样你见过吗?就算拼却半条性命,至多混个七品海安校尉……芳华还指望你多写几首淫诗巴结长宁公主,好让她脱离卧底的苦差。可我看啊,全都指望不上!在那些贵人眼里,你不过是个佞臣!”
“佞臣?!”我跳了起来。上次面圣时我顺着皇帝说的那些话确实不堪回首。
“哎呀,不是!”凝彤急得直拍额头,“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词臣?弄臣?”
“正是!”她击掌道,“不过不要当词臣,弄个弄臣当当便很好!长宁公主不是最爱那些淫诗吗?我这次好好撩拨你,你多写几首,万一她能收你作平夫,咱们也能混个五六品的官衔,比老马和师父还风光!”
“行,那便当个弄臣!”
她大概以为弄臣是玩弄权术的大臣。我也万万没想到,这顺嘴一应竟让我出仕之初成了官场一个笑话。
“还有一个怪事,这次我在天庆府见到一个叫老七的五品大官,他告诉我很多你的近况,……”凝彤声音压得更低,“他好像对你无所不知!还说你常看九华辽国的密档文书,很赏识你呢!这人什么来头?皇城司的人见了他,腰弯得比风吹稻穗还低!”
“前不久去京都时认识的,”我含糊应对,记得老七明明说过他们没有品级。
看来下次进京得去奏递院走一趟,会会同僚,了解下那里的办事章程。
她戳了戳我额头,“相公,往后咱们得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挣钱才是头等大事。你这人,就是爱操心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我走之前,师父让你去文书院看那些扎子廷议秘档,什么九华、北辽、南越,关我们屁事!你多在烟儿、姜尘面前献点殷勤不好吗?还有那个老七,你也可以多和他来往来往,难得他这么赏识你,送他两坛' 鹅黄醅' 如何?他们当官的就吃这一套!”她每说一句我都认真点头,心里美滋滋的,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会和他和离吧!”
“那还用说,他都多大岁数了!他若是不乐意,我拿刀逼他写放妻书!”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说正事!我这次办差,和皇城司的牛怀古他们混得很熟,牛怀古——你还记得吧,他后来悄悄告诉我,他们有一个小团体,专接一些'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的活,你懂吧?”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亮得像是瞧见了金山的守财奴:“我当时想,念蕾、你、我、冀师姐,还有你那两个丫环,我们一家六口都会武功,做上几笔大买卖,便可退隐江湖——比如,皇城司有时会花大力气保护一些目标,只要我们能联系到那些想刺杀这些目标的人,然后……哼哼,”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便可挣到大钱……”
我暗吸一口凉气,眯起了眼睛:“此事不急,须得从长考虑!”好家伙,小师姐你真是太有才了!
真得让王祥好好整饬一下皇城司了!
数十万人的密探体系,竟出了这等杀手组织,真是荒唐,再这样下去,那便是锦衣卫之类的乱世之象了!
“唉,我这样想还是没格局!能走白道,从仕途混个功名,岂不是更好!既能光宗耀祖,也能挣到大钱!”
我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确定她是由衷之言,才略微放心:“是黑是白,我只听娘子的一句话!”
她吻了我一口:“对了,陈老爷说是表示一下谢意,给你传一套' 灵泉探骊指诀' ,……”她红着脸附在我耳边窃窃私语了半天。
用过早点以后,凝彤引着我见了十二娘。
十二娘名叫钟晚雪,生得极白,肌肤如新雪映着晨光般莹润。
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对单眼皮眼睛大而明亮,形似杏仁,眼角微微下垂,像林间小鹿般透着纯稚,小巧的琼鼻上凝着细密的汗珠,樱唇不自觉地轻抿,见我的目光投来,纤纤玉指立即抚上鬓边,将本就不乱的青丝别了又别。
她的乌云髻上斜簪着一支累丝金凤衔珠步摇,凤嘴里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烛光中划出温润的弧线。
那金凤做工极精巧,羽翼上的每根金丝都纤毫毕现,凤眼嵌着两粒红宝石,在她转头时闪过点点艳光,衬得她愈发贵气逼人。
她上身穿着胭脂色抹胸,外罩的金丝薄纱大袖衫虚掩着,那抹胸应当是越州轻容纱的料子,本来就薄如蝉翼,被细汗微微濡湿后,隐约透出底下雪肤的柔光。
我的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她的胸前——那对小巧的乳房虽不丰盈,却在轻容纱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格外动人,尤其是顶端隐隐有两点凸起,竟比赤裸时还要撩人心弦。
她似有所觉,慌忙含胸侧身。
羊脂玉禁步撞在鎏金腰带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下身的浮光縠纱外裙随着她的动作漾开层层涟漪,内衬鲛绡网将将遮住大腿根部,一阵穿堂风过,轻薄的纱料忽地贴紧腿线,竟能隐约看到她杏红色亵裤的轮廓,比那满园春色还要惹人遐思。
十二娘如此的穿着打扮,令我一见便有些口干舌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凝彤轻笑一声,指尖如游蛇般在我掌心暧昧地一勾,“老爷方才吩咐我去瞧瞧喜服可需改尺寸,还有那双' 月牙跟' ——”她眸中漾着几分得意,“一寸六分的鞋跟,穿上去身子便高了一大截,听说这鞋是我新宋七神皇、沛武皇帝所创,只因要用云青铜,这三百年来才渐渐绝迹,不想闽西竟还有匠人能制!明日……你可要睁大眼睛,看看你的新娘子美不美!”走之前又让钟晚雪未时一刻带我去陈老爷书房。
之后钟晚雪便引着我穿行在陈府错综的院落间,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
陈府是闽西大户惯用的三进四厢格局,白墙灰瓦,檐角如刀,却比寻常商贾之家多了几分森严。
正门进去,青石板铺就的前院开阔肃穆。
西侧的“候贤”茶房青砖小厅格外显眼,后窗外的窄巷堆满杂物,直通濯锦院。
东侧账房窗棂糊着素绢,噼啪的算盘声掩盖了后巷的动静。
穿过前院,迎面是一道黑漆仪门,门楣上钉着七颗鎏金门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仪门半开,隐约可见中庭那株百年老榕的树冠如云盖般倾泻下来。
迈过门槛,中庭的景致豁然开朗。
老榕垂下的气根在风中轻晃,像一帘帘幽绿的幕帐。
树下一张黄花梨大案,堆着账册与几架精巧的西洋千里镜,案角还压着半卷未合上的海防图——想必是陈老爷方才在此处会过要紧客人。
榕树东侧立着一座六角凉亭,亭柱漆成暗红色,檐角悬着铜铃。亭中石桌上刻着棋盘,黑白玉子散落其间,似是有人对弈到一半匆匆离去。
西侧则是一排三间厢房,门楣上分别挂着“墨香”、“琴韵”、“茶烟”的匾额,应是书房、琴室和茶寮。
窗纱半透,隐约可见里头博古架上的瓷瓶、古琴,以及茶台上那套天青釉的兔毫盏。
正北面五级石阶之上,便是五间正屋。
正中一间,居中悬着“格物致知”匾,是陈老爷的书房兼会客处。
里头一色紫檀家具,多宝阁上摆着欧伦大陆的自鸣钟、珊瑚树,还有只镶金边的琉璃瓶,据说装着月华之丝。
东梢间打通作了寝居,一架十二扇的苏绣屏风后,藏着张可容五人的雕花拔步床。
他的十房妻妾分居东西两路厢房,已逝的十一娘和十二娘钟晚雪各别居一个小院。
陈老爷的子女们都住在东厢主楼的二层暖阁上,生母厢房后也设有耳房,未成年的子女在此居住。
陈老爷现在还有三子七女,其中两个儿子还未成年。
不算十一娘宝珠,另有四个女儿已经嫁人。
“去看一下十一娘的住处?”我低声询问。
钟晚雪神色微变,不做声地引着我穿过西厢廊道,走了没多远,向右一转,“七仙女采茶图”影壁映入眼帘——这里便是十一娘生前所居的“静雨院”。
“从这里去你家老爷的书房,怎么走?”
她引着我从静雨院的侧门拐出,沿着一条隐蔽的青苔小径向西,穿过一道爬满紫藤的月洞门,便进了青砖铺就的四方院落,中央一口青石古井,井沿磨得发亮,东墙根堆着十几个红漆浴桶,“这是' 濯锦院' ,浆洗之地,从东门再往前便是' 致知院' 的回廊,老爷的书院就在那里。”古井边上还有一颗桂花树,一颗罗汉松。
我在井边转了几圈,又察看了一下树干:“从正门到这里,要走多长时间?”我自己也在默算时间。
“半刻钟吧。”
“还有其他路线吗?”
“茶房后面还有一条窄巷,堆满杂物,直通濯锦院,不过,平时都是上着锁的。”
我在脑子里大致上勾勒了一下这个布局,默算了一下时间,一个精壮男子要是疾跑的话也就换几口气的功夫。
她又补了一句:“事发之时,茶房里一直有人。”然后指指西墙:“出事之后,老爷发现那里有翻墙的痕迹,西墙外面有一条土路,再往北走不多远,但是村子里的集市。事发之日,正是大集,三少爷——汉庭少爷,查了很久,没有头绪……”
“茶房里是什么人?”
“卸甲军的两个军汉一直在那里下棋,管家也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
“卸甲军?”我眉头一皱。
她连忙低声解释:“是令指挥使的亲兵。令大人与大少爷当年在西军是同袍,情同手足。自大少爷战死沙场后,他便常来探望老爷,渐渐成了忘年之交。那日晌午,他二人正在书房商议要事。”说到此处,她突然双颊微红,声音渐低,“自过门以来,老爷时常在妾身房中安歇,故而有些情况,妾身也都知道。”我一抬眼,却看见东侧还有一幢朱漆小楼:“那是何处?”那幢双层暖阁掩映在梅影中,飞檐下悬着鎏金合欢铃,二楼窗棂竟是用整块云母石雕出并蒂莲纹。
秋风拂过时,隐约可见里头垂落的茜红纱帐,正随风轻轻摇曳。
“那是藏春楼,老爷娶大奶奶时建的。但凡新妇圆房,必要在顶层暖香坞——”突然噤声,因见廊下转出个端铜盆的婆子。
“周妹妹明晚和老爷的洞房也是在那里……”
说到这里,钟晚雪瞟我一眼。
“那里如何?”
待那婆子蹒跚走远,她团扇半掩,声音突然低得几不可闻:“里头铺着三寸厚的波斯金丝毯,人踩上去像踏着云絮。里头的拔步床,是老爷特意从渔阳买来的' 夜明绡羞垫床' ,床头悬着十二面春宫镜,都是从大食国运来的水晶镜,纤毫毕现,上面的垫子是苏丹国的云珀胶做的,体温之下便会变软,散发出' 媚影销魂散'。”
说到这里,她颊上倏地飞起两朵红云,突然收住了口,过了片刻才说:“老爷平常行房的时候会点上' 三段蚀骨香' 那种手腕粗的蜡烛,洞房花烛夜老爷会点' 醉髓缠魂引' ,能燃上两个时辰,……”我暗自庆幸,还好他只是摘凝彤的元红。
又奇怪这土财主怎么会这么有钱。
“醉髓缠魂引”与“媚影销魂散”同出一脉,却各有玄妙。
前者专攻“玉楼之窍”,燃至极致时,穴内肉褶如莲花初绽,淫汁奔涌似银河倾泻,行房女子泄到晕厥是常有的事;后者则主攻“轮根之窍”,自融入血脉始,便会引动会阴肌群痉挛,令花房如婴儿吮乳般紧裹阳根,更能激发“蕊珠之窍”分泌元阴。
那“醉髓缠魂引”除了用到“媚影销魂散”中的主要配料“百年合欢藤初蕊”、“天山雪蛤卵巢干粉”之外,还添了闽西特产的千年肉苁蓉精粹与大雪山玉蜂王浆,一根便值四五金铢,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未必舍得常用:香料填在蜡烛里烧起来,与空气中的自然挥发相比,当然有天壤之别!
此时,突然想起凝彤说过的一个细节:这老地主给佃户发年货,还有额外包七八银铢——京都生意最好的商铺掌柜,不过也就是给伙计多发十几银铢的年封,这陈老爷若只是种地,绝不可能过上如此奢靡的生活的。
“钟晚雪,可是取自' 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 的意境?”我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了一句。
这陈老爷虽然体形肥硕,绝非看上去那样蠢憨,他给我扔的肉包子里面一定有饵线,要离他的家室远一些。
她眸光倏然一亮,“极妙!虽只寥寥数字,却将暮雪将至的静谧和悠然相邀的雅致,都凝在这字句间了。公子,可否将这诗补全了赐予晚雪?”双眸如水洗过的黑曜石般清亮。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心中暗忖这不知是前世哪位大诗人的佳作,此刻倒被我厚颜据为己有了。
这个小少妇一拍手,“瞧我竟忘了正事!周妹妹和老爷的婚礼,对外说是新婚嘉禧,按理是不用这个' 却扇诗约'的,到时老爷会专门借这个机会解释一下,没有为她招过平夫。我家老爷也是昨夜才从周妹妹那里知道,您是新宋风流第一人,着名的红绿词大家,当然要您赐下一章半阙,他要留做传家之宝!”按传统,红烛高烧时,新妻虽顶着大红盖头,却还要执此团扇半遮芙蓉面。
届时正夫要当众吟诵扇上诗句,让满堂宾客都听明白他曾以怎样的心思,将她送到平夫的锦罗帐中。
我们穿庭过廊,一路上还遇到了六娘和七娘,晚雪向她们介绍了我,两个女子一面打量着我,一面别有深意地看向晚雪,弄得她俏脸上一阵酡红。
一进她的“晴芳轩”小院,迎面便撞见一丛朱槿花开得正艳,殷红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点。
活水小渠叮咚作响,几尾锦鲤闻声聚来,搅碎了水面上晚雪的倒影。
她引我踏入花厅,多宝阁上那个鎏金八音盒忽然自鸣起来,奏的竟是异域小调。
晚雪“呀”了一声,忙跑去按住盒盖,裙摆扫过青砖,惊起一缕浮尘。
阳光透过琉璃窗将她的轮廓镀成毛茸茸的金边,连耳垂上那粒珍珠坠子都晃得人眼花。
“公子见笑,”她低头摆弄八音盒,脖颈弯出天鹅般的弧度,“这是老爷带着匠人做的,他的心思很巧……”话音未落,那盒子又叮叮咚咚唱起来,这次换成了《采菱曲》。
“你家老爷在自家人面前是什么样的性格?”我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听人说他以前很随和,最爱开玩笑!不过自打十一娘走后,话就不多了。”
“这里面可是用云青铜做的齿轮弹簧吧?”
她含笑点头,正要引我到书案前,忽地俏脸一红,侧身挡住我的视线,手忙脚乱地将案上散落的纸笺拢作一堆——我瞥见几页未写完的诗稿,还有几幅描了一半的花样子,想必是她闲时消遣。
“公子先坐。”她指了指西墙边的黄花梨玫瑰椅。
我沉默地坐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窗前一张贵妃榻,随意散落着几个绣花软枕,针脚细密匀称,想必她常常倚在这里小憩;墙角鎏金熏笼里飘出甜腻的桂花香气,笼边还搭着条杏红色的汗巾子,像是刚用过还未及收起。
那张贵妃榻,倒让我突然想起了烟儿。
我在十三岁的时候曾亲手为她打造过这样一只,围栏、扶手、榻腿和牙板的打磨雕刻就花了整整四个月——我的两个青梅竹马,现在都是他人怀中之尤物了。
“周姐姐这会儿应该正在试穿喜服吧。”晚雪看我心绪不定,说别的可能也转移不了我的注意力,便索性我和细细介绍了一下,“我们这儿的大喜礼和小喜礼都一样隆重。迎亲要穿的青罗销金裙,拜堂用的大红绣凤衫,合卺时要披的绛纱金缕披,样样都要精心准备。”
“还要试穿'月牙跟' ——鞋子太松太紧须得现改,还要挑选寝衣,三套被面都要一一过目,连床帐流苏的长度都要仔细斟酌。首饰更是马虎不得,双凤衔珠步摇、金丝鬏髻,都得试戴妥当。明日就大婚,确实是仓促了些!”
“远一些的宾客,怕是来不了了吧?”
“说只请本家几位叔伯,石桥村的另外两大姓族长,还有老爷在商路上的故交……”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老爷早上说,这次除了邀请西水县元阳庙的住持、监院之外,还邀了一个业海红莲榜上的俏和尚。”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地主陈老爷心机真很深:“这是你家老爷故意示弱,假意让你们姐妹……”
晚雪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嘴唇嚅动着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音,还没听清,她就慌乱地欠欠身子,一个人进了东次间的寝室,把我一个人晾在了明间里。
我后悔自己不该把话说透,只得起身走到门帘前,拱手行礼道:“是在下唐突了,就此告辞……”
“公子请进来说话!”里面传来她慌乱中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赔礼。
我深吸一口气,挑帘而入。合欢香雾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
“坐这儿……”她指向镜前绣墩,我心头一跳——谁不知道闺阁女子的妆台绣墩,唯有夫君、平夫与蓝颜才坐得?
最终我只敢挨着矮榻边缘坐下,打量了一下她的闺房。
临窗摆着张红漆描金梳妆台,台上菱花镜擦得锃亮。
一支累丝金凤簪斜插在木架上,凤嘴里衔着的珍珠正对着菱花镜;翡翠耳坠随意丢在胭脂盒边,映着窗外明亮的天光,碧莹莹的像两滴未干的泪。
南墙边有一架五弦古琴。琴身泛着沉静的紫檀色,龙池上方刻着“松风”二字。
墙角立着个白瓷梅瓶,里头斜插几枝将开未开的绿萼梅。
花枝旁挂着幅小楷抄写的《心经》拔步床挂着厚重的绛红色纱帐,帐钩上悬着个鎏金熏球,随着帐内若有似无的颤动轻轻摇晃,将光影碎成点点金粉洒在交叠的锦衾上。
床柱上系着的银铃铛尚在轻颤,铃舌里缠着几根鸦青发丝,想必是她与陈老爷颠鸾倒凤时散落的。
鸳鸯枕畔歪着个杏红色肚兜,金线绣的并蒂莲已经松了半边丝线。
瓷枕边摊开的《香奁集》正停在“解罗衣”一页,书页间夹着朵干枯的合欢花,像是给那些艳词作了香笺。
脚踏上凌乱堆着绢帕、罗袜,还有一件黑色的情丝轻袜,上面有两条白浊的痕迹,看得我心中狂跳不止。
晚雪坐在南墙边的琴凳上,半侧身子浸在窗棂漏下的光影里。
“老爷一早问了我和十娘……”她忽然别过脸去,后颈碎发被熏风撩起,露出粒朱砂小痣。
交叠在膝头的十指绞得发白,话到半截,几乎没了勇气,贝齿咬在樱唇上半响,才低声说道,“我明年要随老爷去京都,过段时间汉庭少爷也会过来,那是天子脚下,闽西同乡会也没有几人,我又人生地不熟,……”浮光縠纱的裙裾随着她不安的挪动沙沙作响,鼻尖凝着粒细汗,在斜照里莹莹发亮,从耳根红到了脖颈上,方才还端正的坐姿此刻微微前倾,累丝金凤衔珠步摇上的流苏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金纹,恍若给这幅含羞图点了睛。
我的眼睛不争气地偷瞄了一眼她的浮光縠纱外裙。
她本身就是坐在阴影中,加上内衬鲛绡网的青鸦晕反光,却是看不到一点亵裤的轮廓了。
这让我内心有些小小失落。
我这才发现琴桌上还摆着本翻开的书,书页间夹着张堪舆草图。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刚要提却扇诗一事,她突然很冲动地问我:“他说你是京都人氏,又会武功,还有官身,你可不可以做我蓝颜?”我避开她灼人的视线,“我听陈老爷说他的妻室找蓝颜只找娶不上媳妇的光棍,……”
她不无骄傲地点点头:“我家老爷说,穷家汉即便娶一个稍有姿色的妇人,也养不起、守不住,说不好鸡飞蛋打。他娶妻便是为全村的男子养活女人。即便是宝珠姐姐,也有四个蓝颜,谁要来过夜,我家老爷都恪守' 蓝颜为大'。四娘最多,有十几个相好的。这石桥村中,但凡勤快的庄家汉,哪个没在陈府过过夜?”
“你也是……刚嫁过来是吧?”我生生将话拐了个弯。
她听出我的意思,脸色暗红,嘴角抿得平直:“我家是县城的,自幼便是家人最宠爱的……我受不了乡下汉子的气息,……”说到这里,她自个儿也不好意思了,抿着嘴腼腆一笑,“老爷倒是应允了。”我也跟着她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