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流涌动

此刻。

李昭澜的感受最为复杂,也最为震撼。

威压降临的刹那,她体内内力本能地全力爆发,试图抵御。

绯红宫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那是皇室秘传的护体功法“金鳞罡气”激发到极致的表现。

然而,这足以抵挡五品巅峰全力一击的罡气,在那无形的威压面前,却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溃!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她感知中响起,紧接着,那股沉重到无法形容的压力,便毫无阻碍地碾在了她的身体与神魂上。

“唔!”

李昭澜闷哼一声,娇躯剧震,脚下不受控制地连退三步。

每一步落下,青石板便应声碎裂,留下深深的脚印。

她勉强站稳,胸口气血翻涌,喉间腥甜上涌,又被她死死咽下。

那张艳丽的脸庞血色尽失,只剩下骇然与屈辱交织。她死死盯着李淮安,凤目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四品问玄?……还是三品造化?

他何时这般强大了……怎么可能?!

李淮安却不再看她,转而缓步走向那四名侍卫。威压如影随形,笼罩着他们。

那两名仍试图抵抗的侍卫面色惨白如纸,拄刀的手臂剧烈颤抖,牙关咬出血丝,却连头都无法抬起。

“姑母的侍卫,”李淮安停在厅堂中央,声音里杀气森然,“在我的府邸,对我的客人动手。”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回李昭澜脸上:

“实在没规矩。”

话音未落,他抬手,五指虚张,对准那四名侍卫。

“本世子今日,便替姑母……”

“教训一二。”

“不……不可!”

李昭澜瞳孔骤缩,惊骇欲绝地嘶喊出声。

但已经晚了。

李淮安虚握的五指,轻轻一攥。

“噗——!”

四团血雾,同时炸开!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那四名五品修为的精锐侍卫,就在这一握之间,身躯连同甲胄、兵刃,如同被无形巨力从内部碾碎,瞬间化作猩红浓稠的血雾!

血肉、骨骼、内脏碎片……尽数化为齑粉,混合在粘稠血浆中,如同四朵骤然绽放又瞬间凝固的血花,悬浮在半空。

浓郁的血腥味,霎时弥漫整个厅堂。

“呕……!”

谢荣春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疯狂呕吐,几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谢盛更是面无人色,心中骇然尖叫。他老早就猜到世子在藏拙,却没想到藏得如此之深!

李昭澜娇躯一晃,险些软倒。

她死死捂住嘴,眼中的惊骇已化作纯粹的恐惧,对绝对力量的恐惧,对眼前这个陌生“侄儿”的恐惧。

温文尔雅、沉默画画的燕世子。

手段冷酷、天赋卓绝的李淮安。

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一个人怎能分裂至此?

李淮安却神色平静,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炽热。他左手一翻,掌心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玉瓶,瓶身刻满繁复纹路。

屈指一弹。

四团血雾如同受到牵引,飞速旋转、压缩,最终化作四条纤细血线,尽数没入白玉瓶中。

瓶口微光一闪,所有血迹、气味,连同地上残留的血沫,全数消失不见。

厅堂内,除了那尚未散尽的血腥味,瘫软如泥的谢荣春、面无人色的谢盛,以及那几处碎裂的青石板,再无那四名侍卫存在过的痕迹。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

李淮安收起玉瓶,眸中血色微闪,缓缓转身,再次看向李昭澜。

“姑母。”

他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晚辈般的关切:

“侍卫不懂规矩,侄儿已代为管教。姑母……可还有教诲?”

李昭澜娇躯轻颤,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此刻清晰地意识到,最好顺着他的话来,绝不能再试图激怒他。

她怕了。

生平第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生死不由己的恐惧。

眼前这个青年,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侄子,从来不是她能拿捏的对象。他若真想杀她……方才那一握,死的就不只是侍卫了。

李昭澜死死咬着下唇,直到渗出血珠,才勉强压下心中惊涛,挤出一句干涩的话:

“……淮安,你……很好。”

“姑母过奖。”李淮安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旁几乎瘫软的谢家父女。

长公主不能杀——那意味着与皇帝彻底翻脸。

至于谢荣春和谢盛,可杀可不杀。

他们出身京城谢家,又隶属燕王,牵涉太广。

若杀了他们却独放长公主,谢家必会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杀,方才阵势又似虎头蛇尾。

厅内死寂,血腥气仍在。

谢荣春往日那孤高清傲的模样荡然无存,发髻散乱,裙摆沾污,脸色惨白如纸,只有那双杏眼还残留着些许涣散的倔强。

李淮安缓步走近,在她面前停下。

“谢夫子。”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荣春浑身一颤,下意识蜷缩身体,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

她咬了咬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勉强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你是朝廷命官,本世子也不为难你。”李淮安俯视着她,声音平静无波,“今日之事……你觉得,本世子做错了吗?”

话语直戳本心。

谢荣春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错了吗?

若说错了,方才那四团血雾就在眼前炸开,她敢说吗?

若说没错,那她这些年的骄傲、方才在长公主面前的控诉、心中对李淮安根深蒂固的轻视……又算什么?

身为大干文院教习,自小她便秉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怎能昧着良心奉承他人?

她死死咬着牙,齿间渗出淡淡血丝,杏眼倔强地盯着李淮安,眼中情绪翻涌如潮。

最终,她一言不发。

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与他对视。

“混账东西!还不快回世子殿下的话!”

一旁,谢盛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凑上前,替女儿求饶: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女无知!愚钝不堪!她懂什么?!殿下怎么会错?!殿下做的都对!千对万对!”

他语速极快,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王府大管家的沉稳:

“殿下英明神武!行事果决!这些年来,老奴……老奴早已看出殿下非池中之物!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声张!今日殿下展露锋芒,正是燕王府之幸!大干之幸!”

他越说越顺,毫无赧色:

“老奴这些年,虽奉王爷之命照看王府,但心中始终以殿下为尊!王爷远在南境,哪知殿下在京中处境?老奴虽愚钝,却也留了个心眼。”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讨好与急切:

“王爷这些年来,所有从南境传来的密信、指令,凡经老奴之手的,老奴都暗中誊抄了一份!愿全部献给殿下……往后,老奴定唯殿下马首是瞻!”

说完,他再次重重磕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淮安静静听着,心下微松。

这谢盛倒是识相,适时递上了台阶。如此,便不必真的大开杀戒了。同时对上皇帝和燕王,绝非眼下能承受之局。最好,是让那二人先斗起来。

他看了看伏地不起、卑微至极的谢盛,又看了看倔强沉默、情绪低迷的谢荣春。

一个为活命可弃尽尊严,极尽谄媚。

一个哪怕恐惧至极,仍咬着自尊不肯低头。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管家这些年为府上尽心,本世子自然不会为难。”

“至于谢夫子……”

目光在谢荣春身上停留一息。

“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看谢家父女,转身朝内室走去。

“是!是!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谢盛如蒙大赦,连连叩首,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谢荣春依旧跪坐在地,失魂落魄。父亲那番卑躬屈膝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她早已摇摇欲坠的骄傲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坚持、所鄙夷的,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

“姑母。”李淮安看向李昭澜,语气平静,“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姑母受惊了,早些回府休息吧。还望姑母明白,什么该说,什么该闷在心里。”

他没有说“恕罪”,也未言“揭过”,只轻描淡写一句“到此为止”。

其中意味,李昭澜听懂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转身,一步一步,踉跄却竭力平稳地,走出了梧桐居。

绯红宫装的背影,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孤寂,也格外狼狈。

……………

皇宫,观星楼。

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垂眸眺望,远方燕王府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脸色由激动转为亢奋,又由亢奋变为失望,最终索然无味。

“唉……还以为他会把姑母一并杀了。”

青年喃喃自语,随即对身后太监吩咐:

“传令,今夜设宴。朕要宴请淮安和长宁郡主。”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说燕王妃,她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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