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凤居内。
李淮安眸子微眯,神色淡淡地盯着面前盛气凌人的长公主。
随后,他又望向躲在长公主身后,一幅幸灾乐祸的谢荣春。
这一刻,他真有种气笑了的感觉。
自己昨晚刚去趟青楼,隔天清早,这姑姑就气势汹汹来找他问罪。
这让他不禁好奇,这皇城燕王府中,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见李淮安一幅漫不经心的姿态,李昭澜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浓浓的训斥意味:“今早,本宫还听说,你昨日傍晚,竟然去了外城那等腌臜之地,还要了花魁陪酒?”
她上下打量着李淮安,眼神像在看一件不堪的器物:“李淮安,你堂堂燕王世子,未来的南境之主,竟自甘堕落,流连于秦楼楚馆!你将皇室颜面置于何地?将你父王的期望置于何地?”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喝问出声,红唇微张,贝齿隐现。厅中众人屏息凝神,连谢盛都将头埋得更低,不敢看那逼人的艳光与威势。
父亲的期望?期望我老老实实的做笼中鸟,引颈就戮吗?
李淮安扫视堂中众人,心头涌起一股暴戾,随后被他快速压下,现在不是搞事的时间。
等过几天,他非得抽空把王府血洗一遍才行,什么管家、什么燕王、燕王妃,都不重要了,再来一批他就继续杀,杀到他们不敢派人来!
待李昭澜话音落下,李淮安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
“姑母。”他声音清晰,不疾不徐。
“关于谢教习之事。侄儿身为燕王世子,于王府之内,整顿规矩,惩戒失仪之人,乃分内之责。谢教习见侄儿不拜,出言不逊,侄儿小惩大诫,免去其王府内职,令其专心文院教习本分,有何不妥?莫非在姑母看来,王府的规矩,抵不过一个文院教习的颜面?”
他话语平淡,态度却十分强硬,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王府规矩”与“以下犯上”的层面。
谢荣春脸色一白,猛地抬头想要反驳,却被李昭澜一个眼神制止。那眼神凌厉如刀,吓得谢荣春瞬间噤声。
李淮安继续道:“至于昨日去妙音阁……侄儿确曾路过。久闻其内歌舞颇具特色,一时好奇,入内观赏片刻,饮了杯茶,听了支曲,便即离开。不知这‘流连’、‘自甘堕落’之说,从何而来?莫非侄儿连在京城街市行走的自由也无?还是说,有人刻意窥探侄儿行踪,夸大其词,搬弄是非?”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谢荣春。
谢荣春被他看得心头一慌,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李昭澜凤目眯起,显然没料到李淮安如此镇定,且反驳得有理有据。
她心中那股“这小子翅膀硬了”的感觉越发强烈,面上怒色更盛,那饱满的胸脯,因气息波动而剧烈起伏,绯红衣料下两团丰硕的柔软颤出诱人的弧度。
“巧言令色!”
李昭澜拂袖,宽大的袖摆带起一阵香风,她逼近一步,几乎要与李淮安面对面。
“即便你只是‘路过’、‘观赏’,那种地方,是你该去的吗?你可知如今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燕王府?你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伸出一根涂着丹蔻的纤长手指,几乎要点到李淮安鼻尖。
那手指白皙细腻,指甲修剪得精致完美:“你父王远在南境,本宫受你父王托付,看顾于你,岂能看你如此不知轻重!”
她向前又逼近半步,那股混合着名贵脂粉与女子体香的馥郁气息,几乎将李淮安笼罩。
绯红宫装下,饱满的胸脯因气息起伏而微微颤动,衣领处的雪白沟壑,在李淮安低垂的视线中若隐若现。
“谢教习之事,即便她稍有失仪,你惩戒过重,有失宽厚。”李昭澜红唇开合,语气不容置疑,“本宫做主,恢复她在王府的典薄之职,此事就此作罢。”
她顿了顿,凤眼中寒光一闪:“至于你昨日荒唐之行,闭门思过一月,抄写《李氏族训》十遍,好好反省!若再让本宫听闻你有此类行径。”
她凑得更近,声音压低,却更显危险。
“定不轻饶!”
李昭澜轻描淡写间,就要撤销掉李淮安对谢荣春的处罚,还要反过来,把他给处罚了。。。
厅内一片寂静。
谢荣春眼中露出喜色,谢盛则是暗自皱眉,思索着长公主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禁足?抄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淮安身上。
李淮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无视李昭澜那带着强硬和逼迫的视线。
但他面上已经隐隐透着冷意,他缓缓抬起手,理了理自己并无褶皱的袖口,动作从容不迫。
“姑母。”
“王府内务,乃侄儿职责所在。如何处置府中之人,侄儿自有分寸,不劳姑母越俎代庖。”
“至于闭门思过……”他顿了顿,迎着李昭澜瞬间变得难堪的目光,缓缓道,“侄儿近日画艺略有所成,恐怕要去拜访故友,相互印证。”
话音落下,厅中落针可闻。
李昭澜的瞳孔骤然收缩,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那绯红色宫装下的丰盈曲线随之震颤,衣料紧绷,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形状。
她看着李淮安,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侄儿。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或温吞或阴郁的模样,而是一种深沉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毫不退让的棱角。
他竟敢……直接顶撞她?
还如此明确地划清界限,拒绝她的“管教”?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猛地冲上李昭澜心头。
她凤目含煞,红唇紧抿,周身气息都冷冽了几分,但那具成熟诱人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绷紧,反而更显曲线惊心。
谢荣春惊呆了,谢盛却是没有丝毫意外,他似乎一早便猜到了这个结局。
而且他还有种不好预感,他总感觉这个一惯温驯的世子,在暗戳戳给他们憋个大的。
李淮安却已不再看他们,微微颔首,算是行礼,然后转身,朝着内室方向,从容迈步。
那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淮、安!”
李昭澜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那涂着口脂的红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你给本宫站住!”
李淮安脚步未停,仿佛未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长公主殿下!”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外骤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厅堂侧门处,不知何时站着两人。
正是陆无音,以及她身旁那位身着浅碧道裙的少女,李汐宁。
李汐宁显然刚到,脸颊因疾走而微红,呼吸却已平稳。
她扫视厅内,目光掠过谢荣春以及一众侍卫,最终定格在李昭澜那盛气凌人的脸上,秀眉微不可察地蹙起。
她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整理了一下因走动而微乱的袖摆,动作从容,仪态端庄。
那身简朴的道裙穿在她身上,非但不显寒酸,反而因她自然流露的贵气而显得别具风骨。
“殿下,”她上前三步,朝着李昭澜行了一个标准的道礼,动作标准却不见卑微,“贫道长宁,见过长公主殿下。”
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李昭澜眉头紧蹙,目光如刀般刮过这陌生少女的面容。
少女的容貌极美,眉眼间那抹隐隐的熟悉感让她心中疑惑,但更让她不悦的是对方的态度。
“你是何人?敢擅闯世子居所?”
李昭澜的声音冷了几分,透着一丝轻蔑。
“贫道乃乾元道宫云渺真君座下弟子,道号长宁。”李汐宁直起身,迎上李昭澜审视的目光,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的微笑,“暂居王府,是得世子殿下允准。听闻长公主殿下驾临,特来拜见。”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背对着众人的李淮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李昭澜:“方才在门外,恰闻殿下与世子的对话。恕贫道直言,殿下对世子的处置,似乎有失偏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