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格拉姆的突然现身，以及他迎来的终局让皇都所有凡人都为之震惊。
毕竟那可是被称为剑圣的存在，竟会沦落至此。
甚至不愿承认败北，在丑陋挣扎中被失明的佩剑贯穿而亡。
尽管最后众人为重拾尊严的剑圣之名举杯致敬，但将罗恩格拉姆捧上舞台的梅迪尔却无法释怀。
“什么剑圣！什么帝国最强剑士！那个残疾杂种！垃圾废物！！呜啊啊啊！！！”
——哗啦！叮当！
被砸向墙壁的瓶罐碎片间腾起令人战栗的烟雾。
或许每片都淬有剧毒，附近老鼠全都扭曲着身躯死去。
“呼呜…呼呜…”
仍未能平息怒火的梅迪尔踩着满地狼藉来回踱步许久。
但无论如何发泄怒火，现实都不会改变分毫。
梅迪尔揉着眉心平复粗重喘息。
“呼…该死…先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呼呜…”
跌坐在污水横流的下水道里，梅迪尔开始急速转动脑筋。
最先浮现的是对现状的整理。
『实在不愿承认，但既然大剑士已死，我就无法得到安多拉斯塔。』
剩余比赛共有三场：
安多拉斯塔对海莲娜，斯棱对里昂，伊露珊对流浪法师兰道夫。
梅迪尔逐一回想这些面孔，更加用力地揪住头发。
『事已至此，暗杀安多拉斯塔…该死。』
自嘲被逼入绝境才会产生这种妄想，他摒弃了最初闪过的念头。
虽然＂得不到就毁掉＂的思维本身颇具诱惑，但遗憾的是对安多拉斯塔的暗杀毫无可行性。
若真有办法杀死那个存在，艾林的阿德利之名就该属于梅迪尔而非安多拉斯塔了。
“所以我现在该做的是…”
等待下次机会。
要么让大赛本身化为乌有——
『或者将毫无威胁的对手送进决赛。嗯…后者现实得多。』
让已开幕的正赛锦标赛消失殆尽可能性为零。
除非闲着没事的巨龙袭击皇都另当别论。
“虽说安多拉斯塔那家伙怕是会嗤笑着屠龙就是了…”
说到底这场大赛本就是安多拉斯塔为寻找伴侣延续血脉而举办。
因此梅迪尔得出结论：必须让海莲娜或伊露珊晋级决赛。
毕竟就算身为霸王，女人之间也无法孕育后代。
『很好。那么先处理谁呢…』
斯棱、里昂、兰道夫。
苦思许久的梅迪尔终于浮现腥臭笑容。
***
大竞技场今日依旧沸腾如熔炉。
仿佛全然忘却昨日惨剧，看台上挤满神色亢奋的观众。
旁观这般景象的娜塔莉娅突然开口：
“大家看起来很期待呢。”
“毕竟是不容错过的对决。”
即将登临那座特设擂台的是海莲娜。
虽继承初代剑圣克劳塞维茨之名，遗憾的是她仍籍籍无名。
而另一边…安多拉斯塔。
这位同样只有强者传闻却无人目睹其实力。
或许人们比起广为人知的前冠军罗恩格拉姆与娜塔莉娅之战，对这场较量更为期待…本可能这么想。
但我放弃说破此事，转而轻拥娜塔莉娅的肩膀。
“其实不必跟来的。海莲娜也这么劝过你吧。”
娜塔莉娅昨日刚在那座擂台上手刃前夫。
虽名义上是丈夫，实则是片刻未曾爱过、践踏她全部人生、甚至对亲子都毫无怜悯可言的仇敌般的存在…
即便如此，阴影仍盘踞在娜塔莉娅眉宇之间。
她因而用失却气力的声音低喃：
“您应当知晓…我夺走过许多性命。”
当然，我很清楚。
昔日的娜塔莉娅曾与海莲娜游历全国修行剑术。
那段岁月里斩杀的人形野兽或怪物恐怕不计其数。
“但这不代表你能坦然处之。”
“…是的。”
杀戮终究是杀戮。
绝非值得愉悦之事，也不该成为习惯。
更不该对此麻木不仁。
无论罗恩格拉姆何等不堪，无论那是被迫自卫之举，即便法律不会追究任何责任…
“这正是凡人与怪物的分界线。”
西斯提利突然插话。
惯常的浅笑消失无踪，她以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注视着我们。
“永恒生命旅途中，最易遗忘的正是生命重量。五百年前与朕契约获得不朽肉体之辈，无一例外都忘却了这点。庆幸汝等尚未沦落至此。”
“…听起来不像是赞美呢。”
“当然。这是警告而非赞赏。遗忘生命重量者终将迎来相同结局。”
我突然想起西斯提利曾讲述的故事。
那些与大恶魔契约获得不朽肉体后祸乱世间的永恒者们。
神圣皇帝所罗门将他们尽数斩首剜心。
西斯提利用双手轻抚我与沉默的娜塔莉娅的脸颊。
“愿汝等免于那般末路。虽非人类的朕难以体会这份苦恼伤痛，但请务必铭记此刻心境。”
起于警示的话语不知何时已化作殷切期盼。
愿你们不要成为怪物。
我默默颔首，娜塔莉娅也闭目点头。
就在此刻，伴随着爆发的欢呼，新的闯入者出现了。
“咦？怎么气氛这么沉重？”
突然闯入的是瓦莱莉娅。
瓦莱莉娅借口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不过她的洞察力倒是敏锐得惊人。
“嗯……总觉得昨天好像聊过类似话题呢。”
“这个嘛……”
她悄悄观察着娜塔莉娅的反应。毕竟当事者是娜塔莉娅。
幸运的是，西斯提利的安慰和劝告似乎起了作用，娜塔莉娅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与其说是轻松……倒不如说是决定接受现实并忍耐下去吧。\'
她明亮的眼眸仿佛在说不会沉溺于过往，但也绝不会遗忘——就这样静静凝视着瓦莱莉娅。
瓦莱莉娅突然将娜塔莉娅拥入怀中。
“虽然不能陪你练习，但随时可以听你倾诉。无论是严肃话题还是闲聊，我都会奉陪。记住了吗？亲爱的。”
“呵呵，好的。不过……您也叫我亲爱的吗？”
“仅限今天。话说回来，再不专注的话海莲娜会伤心的哦？”
话音刚落，转头就看见海莲娜和安多拉斯塔已经站在决斗场上。
按说我自然该为海莲娜加油……
\'可要是海莲娜真的赢了怎么办？\'
如果安多拉斯塔获胜，海莲娜就会落败。
要是海莲娜赢了，我就没法好好爱抚安多拉斯塔……不对不对，是没法好好疼爱她。
怀着进退两难的心情，我凝视着场上的两人。
＊＊＊
“自然流露的霸气，无懈可击的架势。预选赛时就很出色，今天更是耀眼。”
“呵呵，您过奖了。”
在拳剑交锋前，安多拉斯塔与海莲娜先展开了对话。
安多拉斯塔难得遇见强敌，脸上泛着纯粹的喜悦。
而海莲娜频频瞥向我这边的样子，显然还在挂念娜塔莉娅。
不知是被这模样刺痛，还是想要彰显王者风范——
安多拉斯塔再度向海莲娜开口：
“看来你还在在意昨天的事。”
“……非常抱歉，是我失礼了。”
“哈哈，不必挂怀。虽然不及你，但大致情况我也了解。”
“原来……如此。”
“但我不会冒昧说理解你，也不会给予安慰和哀悼。我不过是遥远异国的王罢了。”
能给你的，唯有一战——
带着这样决绝的眼神，安多拉斯塔摆开了架势。
身体前倾，左拳微垂的姿态。
乍看像是拳击手，更准确说是外围拳手的标准姿势。
——唰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安多拉斯塔的姿态如此宣告着，海莲娜也利落地拔剑。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此刻要摒弃所有杂念。
“呵呵，心跳加速了呢。海莲娜感觉如何？”
“正在思考怎样才能不让殿下受重伤。”
“哈哈哈，很好！斯棱！等待的时间够长了！”
不知何时沉寂的欢呼声彻底消失。
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中，斯棱的吼声如撕裂寂静的惊雷炸响：
“致使对手死亡者当场失格！除此之外一切手段都被允许！正赛第二场，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