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锐对慕雪仪下的逐客令充耳不闻,反手将门扉合拢,便快步走到塌前,毫不客气地紧挨着她坐下。
“娘子,你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太伤为夫的心了。”
慕雪仪在他坐下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旋即快速抬起桃臀,向床榻边缘挪去,与他拉开距离。
苏锐对她的回避不以为意,脸上噙着玩味的笑意:“你看为夫在这黑渊城举目无亲,如今又身无分文,亲爱的娘子,你当真忍心让为夫流落街头?”
慕雪仪眉头微蹙,冷冷道:“我给你的灵石呢?”
“这个嘛……”
苏锐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运气不太好,输光了。”
“你去赌了?”
慕雪仪终于正眼看他,眉头蹙得更紧:“那一整袋上品灵石,足有数百之数,你才出去不到三个时辰,便尽数输光了?”
“手气太背,时运不济,加上……玩得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苏锐双手一摊,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丢了几块石子:“娘子何必用这般眼神看我?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赌桌之上,有输有赢,再正常不过了。”
慕雪仪一脸鄙夷,语气冰冷:“嗜赌之徒,终无善果。”
正所谓,赌狗不得好死。
“不过,我倒是好奇,以你的性子,输了竟会乖乖认账,不掀了那赌场?”
听闻这话,苏锐不置可否:“在娘子心中,为夫是那种行事霸道,蛮不讲理之人?”
“呵……你对我,难道还不够霸道,不够蛮不讲理吗?”
慕雪仪反问,声音冰寒,带着压抑的怒气。
苏锐低笑一声,突然又向她那边倾了倾身,拉近了彼此呼吸可闻的距离,慢条斯理地道:“娘子此言差矣,为夫对你,那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正所谓‘男为干,女为坤;干刚坤柔,乃天地正道’。若是在家中,丈夫反被妻子处处压制,那便是阴阳逆乱,纲常不振。这样的男人,在外又如何能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
他这番歪理,倒是说得振振有词。
慕雪仪在他倾身靠近时,已然再度退避,几乎要坐到床榻最边缘,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无力感,冷冷地道:“真是荒谬绝伦的歪理邪说!阴阳之道,何时成了你行蛮横之事的借口?我不与你辩论这等强词夺理之言。”
那对硕大的胸脯,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而轻轻颤动:“还有,你自称夫君,唤我娘子的戏码,到底要演到何时?我听着只觉得刺耳无比!”
苏锐轻笑,浑不在意地摆手道:“你觉得刺耳,我却说得顺口,你听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不可理喻!”
慕雪仪摇了摇头,素手一扬,又是一袋灵石扔给了苏锐:“拿去,自己另开一间上房!不要再来烦我!”
苏锐拿起灵石袋,在手中掂了掂,笑嘻嘻道:“多谢娘子慷慨。”
他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步履轻快地朝门外行去,甚至还体贴地替她掩上了房门。
室内重归寂静,慕雪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闭目凝神。
然而,她刚刚重新入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房门再次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你又进来作什么?”
慕雪仪睁开眼,眸中已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烦躁。
苏锐一脸“无奈”地摊手:“时运不济,又输光了。本想翻本来着……”
慕雪仪霍然起身,面纱下的脸色冰寒如铁:“你又去赌了?好,很好!带我去看看!”
她并非吝啬灵石,身为剑宗倾尽全宗之力栽培的绝世天骄,她的身家自然丰厚。
但苏锐接连不断地扰她的清修,她的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地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
她需要找个由头,好好发泄一下这股憋闷!
苏锐似乎没料到她竟会主动提出前去,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立刻接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娘子这是要替为夫出头?太好了!走,我这就带你去,定要让那些家伙知道厉害!”
——
——
苏锐带慕雪仪七拐八绕,来到那间深藏于暗巷深处的赌场。
进入里面,墙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严禁动用灵力神识作弊,违者严惩”字样。
慕雪仪目光扫过木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种藏污纳垢之地,规矩从来都只针对弱者。赌场自身若不作弊,又如何能保证稳赚不赔?
赌场内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充斥着各种兴奋的嘶吼、懊恼的咒骂,以及骰子碰撞的清脆声响。
空气中混合着汗味、烟味与劣质灵酒的气息,令人作呕。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去而复返的苏锐,顿时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哄闹:
“哟!这不是刚才那位豪客吗?怎么,还不死心?”
“还带了位仙子来?哈哈,是来送灵石的吧?”
“小子,再来玩两把啊,让这小娘子给你转转运!”
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聚焦在慕雪仪身上,尽管轻纱遮面,但那清冷孤高的气质,窈窕曼妙、玲珑有致的身段,宛如淤泥中绽放的雪莲,与这污浊环境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让周遭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修在她映衬下,顿时显得庸俗不堪。
苏锐仿佛没听出那些嘲讽,大声道:“你们别得意!我娘子驾到,定叫你们输得倾家荡产!”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更大的哄笑声,显然无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慕雪仪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最大的一张赌桌,那里正在玩最简单的押大小。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那个面色油滑的庄家和他手中的骰盅上,只一眼,便看出了关窍。
骰盅底部铭刻着极其细微的控灵法阵,庄家可以通过注入微弱的灵力,巧妙地改变骰子的点数。
她一言不发,取出十块上品灵石,随意押在“大”的区域。
“买定离手!”
庄家吆喝一声,手腕晃动,骰盅在他手中化作一片虚影,啪地一声扣在桌上。
在骰盅落下的瞬间,一股微不可查的灵力波动传入盅内。
慕雪仪神识何等敏锐,立刻感知到对方想要开出“小”。
她眸光一冷,元婴期的强悍神识无声无息地侵入骰盅,如同最精密的工具,瞬间压制并扰乱了庄家那点微末灵力,同时清晰地“看”到了盅内的点数——四、五、六,十五点大!
“开盅!额……四五六,十五点大!”
庄家打开骰盅,看到点数时,脸色微微一僵,显然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狐疑地看了慕雪仪一眼,赔出灵石。
第二把,慕雪仪押“小”,将赢的灵石全部压上。
庄家再次暗中催动灵力,想要开出“大”。
然而,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骰盅揭开时,赫然是一、二、三,六点小!
接下来的七八把,无论庄家如何催动法阵,变换手法,骰子的点数永远与慕雪仪所押一致。
她面前的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
庄家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臂都有些发抖。
周围的哄笑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赌客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出这轻纱遮面的女子绝非侥幸。
当慕雪仪连续押中第十把,面前的灵石已堆积如山,加上一些赌桌摆不下,被收进储物袋的,她已经赢了超过上万块上品灵石了。
庄家面如土色,几欲瘫软,幸而赌场管事闻讯赶来接手赌局。
然而换人也是徒劳。
不过一个时辰,赌场已输给慕雪仪整整三万上品灵石。
“够了。”
慕雪仪淡淡开口,素手轻挥,将最后一批灵石收入囊中,显然已厌倦了这场游戏。
她翩然起身,冰蓝色纱裙在浑浊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带着若有似无的冷香向门外走去。
“站住!”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赌场大门处,一个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带着十余名打手堵住了去路。
那大汉满脸横肉,结丹中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腰间悬挂的骷髅头饰物散发着血腥气息。
“是‘血手’屠刚!”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惊呼。
“这下有好戏看了,上次那个动用法力赢走五千灵石的,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赌客们窃窃私语,既恐惧又兴奋地退到角落。
屠刚狞笑着活动脖颈,骨节发出噼啪声响,冷喝道:“赢了这么多,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法术作弊?”
慕雪仪脚步不停,只是淡淡地瞥了屠刚一眼。
那一眼,冰冷、淡漠,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然而,其中蕴含的属于元婴修士的恐怖威压,却如同万丈冰山轰然压下,直接作用于屠刚的心神!
屠刚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灵魂都在颤栗。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背,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身后的打手们更是狼狈,修为稍弱的已经口吐白沫昏死过去,剩下的也都趴伏在地,连抬头都做不到。
整个赌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赌客都被这无声的震慑惊得魂飞魄散,看向慕雪仪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骇然。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是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慕雪仪莲步轻移,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苏锐快步跟上,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那神情活像在向全天下炫耀自家娘子的威风。
回客栈的路上,他在她身旁说个不停:“娘子的赌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你起身离去时是没看见,那些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得很!那庄家的手抖得不知跟什么似的,连骰盅都拿不稳了……”
说着,他刻意凑近些许,压低声音道:“最绝的是,娘子明明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却始终不动声色。这份定力,这份从容,当真是令为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向前逼近一步,慕雪仪自然随之远离一步。
她语气冰冷:“收起你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能看出的端倪,你会看不出?”
“真没看出来。”苏锐耸肩。
这倒是实话,他去赌场本就是图个新鲜,输赢根本没放在心上,自然懒得费神留意那些暗中的勾当。
慕雪仪侧目看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顿时明白了什么,声音更冷了几分:“原来你是故意给那赌场送灵石?就为了……能和我同住一间房?好,很好!”
此时已回到幽泉阁,慕雪仪径直带着苏锐走到前台,对掌柜吩咐:“给他开一间上房,要最好的。”
她将灵石重重放在柜台上,桃花眼冷冷扫过苏锐:“现在我亲自为你安排住处,若再敢踏进我房门半步……”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双凌厉的眼神透着未尽的话语,转身时裙摆摇曳,头也不回地离去。
然而,她刚回到房间,正要继续打坐修炼,房门竟又被推开了。
慕雪仪看着又大咧咧地走进来的苏锐,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你到底想怎样?”
苏锐反手关上门,一脸赖皮的笑容:“我想怎样,娘子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老子就想和你同住一个房间。”
“你真是我命中的劫数。”
慕雪仪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微微起伏。
再睁眼时,她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一道凝练至极的剑气应势而出,“嗤”的一声轻响,在离床榻约三米远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剑痕。
“你要待在这里,可以!以此为界,你不准越过半步。你若答应,便可留下。若做不到,这间房让给你,我去城外寻一处清净之地打坐,也好过在此与你纠缠。”
出乎她的意料,苏锐很爽快地答应:“行,没问题,都依娘子的。反正昨晚已经尽兴,老子又不是那种离了床笫之事就活不了的急色之徒。”
“你不是吗?”
慕雪仪冷笑,语带讥讽:“你与玉晚凝在你洞府之中,胡天胡地,荒淫无度,整整一月!难道是我冤枉了你不成?只怕你那洞府至今仍弥漫着你们那……令人作呕的淫靡气息!”
“哦?”
苏锐挑眉,饶有兴致地反问:“娘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慕雪仪面覆寒霜:“你觉得有这种可能?”
苏锐却低低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玩味:“难说,毕竟老子是唯一肏过你的男人。有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流转:“通往一个女人心灵最近的通道,便是她的阴道。你被老子肏得那般失态,高潮迭起,说不定内心深处……桀桀桀,早就对老子产生了不清不楚的感情。”
“闭嘴!!”
这一声厉喝,宛如石破天惊!
声音之大,不仅让苏锐瞬间错愕地收声,连慕雪仪自己都微微一震,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失态。
她嘴角难以自抑地轻轻颤抖了一下,旋即用更冷的的声音道:“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听到你发出任何声音!你,休要再与我言语!”
说完,她不再理会苏锐,手掐静心法诀,强行收敛心神,闭目入定。
周遭的灵气再次缓缓向她汇聚,形成淡淡的光晕,将她清冷的身影笼罩其中,仿佛要与这尘世隔绝。
苏锐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她明显失控后又强行镇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与玩味。
她刚才反应如此激烈……难道,真被自己无意间说中了?
他有点想立刻开口求证,但看她那副模样,估计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真的要彻底惹恼她了。
想了想,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搬了张椅子,放在那道剑痕之外,舒舒服服地坐下。
然后,便一手支颐,笑吟吟地凝视着修炼中的慕雪仪。
那目光炽热、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品,又仿佛猛兽在耐心地守候着自己的猎物。
慕雪仪神识强大,五感敏锐,自然清晰地感知到他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不曾移开分毫。
那目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穿透了身上的冰蓝纱裙,抚摸在她的肌肤之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感。
但她依旧稳坐如山,呼吸平稳,灵力运转周天不息。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他不越过那道界线,只要他遵守约定,那么他看着便看着。
她也不会因为这区区的注视而有分毫动摇。
房间内,时间悄然流逝。
一方静坐如莲,一方凝视如炬,形成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