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媒

苏夜白年近二十,性情耿直,尚未婚配。他自己不怎么着急,家中灶君却为此忧心不已。

这日,城中有名的王媒婆上门,说是城西张员外有意招婿。王媒婆见苏夜白衣衫虽旧,却眉目清朗,举止从容,心下先有了三分满意。

二人对坐饮茶,茶至半盏,忽闻碗中传出苍老之声:“我家主人乃文曲星下凡!笔下丹青能引蝶,诗成可惊鬼神。”

王媒婆端着茶碗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并未惊慌,只是将碗凑近,仔细端详,又以指节轻叩碗壁,侧耳倾听,仿佛在鉴赏一件奇物。

她抬起头,看向苏夜白,神色不变地问道:“公子这茶碗,是何处的窑烧的?倒是个会说话的稀罕物。”

苏夜白知是灶君作祟,耳根微热,只得含糊应道:“此乃家传旧物,平日里……话不多。”

那碗中声音又急急道:“上月还为城中李员外改了祖坟风水,如今李家日进斗金!家中尚有祖传田产百亩,地窖藏金千两,只待良缘!”

王媒婆听罢,缓缓搁下茶碗,脸上竟露出一丝专业的为难之色。她对苏夜白说:“公子,恕老身直言。您这门亲事,怕是不好做啊。”

苏夜白一怔,问:“却是为何?”

王媒婆叹了口气:“您这身家背景……过于新奇。寻常人家的姑娘,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似您这般能与仙家器物通灵的,老身恐怕得去道观里给您寻一门亲事,方才般配啊。”

言罢,竟是对着茶碗也作了个揖,起身拂袖而去,口中还念念有词:“文曲星下凡,家资万贯,还得神仙作保……这张家是凡人门户,攀不上了,攀不上了。”

苏夜白哭笑不得,待媒婆走后,方才对着灶台长揖:“神君这般相助,小子实在消受不起。”

墙上油烟聚散,灶君现形,亦是满腹委屈:“我句句实言,如何反倒将她吓跑了?你上月不是画了只蝴蝶,引得真蝶绕窗三日?那首《鬼雨吟》不是自己读得泪流满面?这便是『惊鬼神』啊!至于李员外祖坟——”

灶君理直气壮地一拍大腿:“那日你路过,随口说了句『此地草木枯黄,恐伤地脉』。我当晚便入梦托告于他家坟地的土地,言说此乃『上峰』勘查之语。那土地不敢怠慢,连夜便令土中蚯蚓松土三尺,使其改了气运!此乃神界公文往来,怎么能说是假的呢?”

苏夜白苦笑:“那田产黄金又是从何说起?”

灶君指向院中:“你那畦韭菜不是整整百丛?此为『百亩』之雏形!至于黄金,你那罐里积攒的铜钱,串起来在月光下看,难道不像金条吗?”

苏夜白终是无言,对着灶君再揖,自去磨墨作画。

此事过后两日,苏夜白于灶台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以香灰写就,字迹古拙。只见上面开列着一串新的择婿人选,旁边还附有灶君的批注:

“其一,邻家大黄猫。批注:身强体壮,善捕鼠,八字合。

其二,院中柳树之精怪。批注:身家清白,扎根于此,绝不外跑,性情柔顺。

其三,城隍庙前东侧石狮。批注:公门出身,家业稳固,且与张家小姐命格相契。”

苏夜白看着那名单,又看了看自家灶台,终是没说什么,只是提笔将那“石狮”的名字圈出,在旁注曰:

“性别不合,况闻此狮镇守城隍庙东,素有『东狮』之名,一宅恐难容二主,小子亦不愿效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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