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兕

长孙皇后脸上并没有立即表现出喜色,反而隐隐有些怀疑,淡淡地对安易说道:“本宫知道了,多谢。”

接着,又转头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那位女官说道,“命人去传孙太医来。”

这为女官姓兰,人称兰姑姑,接到长孙皇后的懿旨,当即恭敬领命,但心里其实对于安易的诊断其实很不以为然。

因为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好的缘故,经常隔几日便会把太医叫来给诊平安脉。

前一次诊脉,大概是三四天前清晨,如果真的有喜脉的话,当时不至于诊不出来。

况且退一步讲,脉象微弱到连太医署的太医都诊治不出来,一个孩子怎么能凭借单凭一双肉眼就看出来?

长孙皇后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看待这件事的,仙人金口玉断她以前也曾见识过,故事还要从她小时候说起。

……

前朝大业年间,在父亲去世之后,长孙无垢和哥哥长孙无忌便被同父异母的哥哥赶出家门,两个小孩子不得已跟随母亲一起回到舅舅高士廉家去度日,而舅舅一家是信佛的,家中神龛供奉的是观音菩萨。

适时佛、道之间的势力对比还没有现在这般悬殊,信佛也算不得什么罪过,换做如今便会遭人白眼。

有一日,有一个尼姑找上门来化缘,请求布施,碰巧见到了长孙无垢,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长孙的舅舅见状,便追问是何缘故。

那尼姑先问了长孙无垢的生辰又问了八字,之后便断言她将来贵不可言,家族荣辱皆系于此女一人之身矣。

“师太,什么是贵不可言?”小萝莉长孙不解地问道。

“你活着的时候,施仁德于天下;等到百年之后,便能上天成为观音娘娘的婢女,这难道还不是贵不可言吗?”

那尼姑说完便转身要走,舅舅急忙拦住她,想要再多问一些,谁知一扯她的袖子,那尼姑便消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件僧衣。

他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看着侄女若有所思,默默把此事记在心上,日后果然一语成谶,先是成了王妃,大富大贵,再后来进一步升为皇后,母仪天下。

这也是太子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求娶李贞凝的原因之一,有了母亲的例子在前,谁还敢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天生凤命?

越是得不到,他便越害怕自己当不了皇帝。

……

没多久,一个老得不像话的老太医就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这位孙太医,便是以千年人参的根须治好了太上皇的风疾的那一位,自前朝就在宫中任职,医治过四位皇帝,可以说是整个大唐的最顶尖的医者之一。

行礼过后,便开始为皇后看诊,一边察言观色,一边仔细把脉,凝神静气的样子,确实有一副高人的风范。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通过脉象浮沉滑涩,而知病所生。

喜脉一般就是滑脉,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怀孕后一般至少需要三个月以后,才会出现显怀的情况,但在怀孕一个多月就可以直接摸出来。

这次把脉不同于往日,孙太医用的时间很长,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回话道:“虽然脉象极其微弱,但确实是喜脉无遗,老臣在此先恭喜皇后殿下了。”

新的一年,喜得龙子,自然属于是吉兆。

长孙皇后闻言愣了一瞬,但旋即恢复如常,“知道了。”

她又添了一句:“这事先不要告诉陛下,本宫欲亲自和他说。”

孙太医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口答应下来,而后叮嘱了几句,“殿下的病,比去年好了些,但气血还是有所不足,想要顺利生产,还是要保重凤体,好好调养。”

皇后今年三十八岁了,已经算是高龄产妇,生孩子也不亚于走一遭鬼门关。

最后,孙太医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太医署的哪个小子诊出来的不敢确定,回去一定要好好奖赏他。

长孙皇后看向了一旁正在和女儿坐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安易,以目示意就是那小子。

兰姑姑笑着说道,“老太医您可被别人比下去了,人家方才看了一眼,就直接诊断出来了。”

这次轮到孙太医愣住了,自己行医数十载,干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那是谁家的弟子?”

兰姑姑摇了摇头,“人家可不是凡人,是小仙师。”

她有些感慨,以前玉真公主初练掌心雷的时候,便能隔空遥遥一掌打碎一个花瓶,现在她的师弟兼夫婿,更是目光如炬,那么一照,好似什么都瞒不过那一双慧眼。

孙太医呼了一口气,人和仙自然是比不了的,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就好比师父他老人家,吹一口气就能给人续命,这换做常人谁能做到?

孙太医领了赏赐便躬身告退。

这时,长孙皇后又挥了挥手,把女儿女婿叫到了身前。

玉真公主笑嘻嘻地说道,“娘,你现在相信了吧。”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温柔的笑了笑,“你这丫头,娘什么时候说不信了?”

玉真公主又道:“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都说男孩的话肚子会很尖,女孩的话就是肚子是圆的,现在也看不出来,娘,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长孙皇后无奈地看了看女儿,瞥了一眼安易,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隐隐有些惆怅。

在她看来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生男生女都不好,生在皇家,儿子们都是那一副“兄弟阋于墙”的样子,若是女儿的话,又不免想起前不久那个惨死的女儿,真是把房家的那个荒唐小子杀了都不解恨,连带着对面前的这个孩子,也怎么喜欢不起来。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就是对他有些抗拒,现在也只是维持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玉真见母亲没有回答,又转过脸趁机问起了情郎,“安郎,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安易神情依旧如常,语气笃定,“是女孩。”

寝宫里,玉真公主,长孙皇后,还兰姑姑,众人皆是讶然一惊。

“你是从何而知的呀?”玉真追问道。

“因为我看到了一只母青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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