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择。”大抵是过了很久,陆涟才能自然而平淡地把这个名字脱口而出,也是过了很久,她才可以做到和他和平共处一室而处之坦然。
“旬洄日后就是无双之聚了。长老们推本尊应下来,我未拒绝,可阿光前些日子受伤养病着,想来就带你去吧。”
“你可愿意?”
崔择听罢,自然喜不自胜,忙不迭地应下,但他又怕陆涟嘲自己不稳重,立刻眼睛朝下,把脸孔绷得紧紧的。
他立刻收下名帖,注入了自己的神力。
无双之聚历来是神界顶尖高手豪杰的群英荟萃,递名的帖子都是有专门的神君注上神印的——哪怕只是在这邀请榜单上占了个名头,也能叫人吹水一阵。
别看这名头显得咋呼,还是玩得惯常的套路,就类比于达官贵胄家摆成一团举办个赏光的春日宴。
再通俗直观点说,又类似几大名校联考,旨在友好切磋的基础上互相摸底。
无双之聚取自会试点无双山庄的名号,位于人界。
而神界也有不成文的规矩,出了各自师门,则不得抛头露面,亦不可于凡间世人前展示神力。
就是地位尊贵如陆涟这样的,也需扮成寻常模样,不可叨扰平常百姓。
陆涟原先还为改易身份犯愁,这次的聚会得以让她把目光放在人界。
而为了调度体验者的积极性,主剧情大纲是不会改变的,但细小分支剧情则会随着体验者的经历随机改变。
这次的无双之聚便是随机刷出的剧情走向。
青莲派由陆涟出山,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杀人放火,无人作陪”,坏在换了身份接触崔择的机会就大大降低了。
“为避人耳目,你暂且在外认本尊做兄弟。”陆涟在青莲山关外就嘱咐过不可节外生枝,无她的允诺也不可莽撞行动。
“是,兄长。”崔择拱手奉礼,她抬手推过摇摇头道:“青莲外不必拘泥礼数,如今也是你重回山外,多接触接触人气的时候,本尊便也不拘束你了。且这脚程尚要几日,也好在途中歇息玩乐。”
两人换了常服,崔择着件月白对襟长衫,在外披着金丝祥云纹披风,玄黑长裤扎在靴中,长发只用一束落纱带随意绑着。
她挑了件形似的衣衫,脚下朱履,还是招眼的红色,肆意间带着些许贵气。
而陆涟身量颀长,足比崔择高半个头,眼望而去就是俊逸非凡的一对兄弟。
路程较远,雇了车夫日夜赶程。
途经凡间繁华的万安弄巷,不巧正下了雨,细密如银丝的小雨笼罩天际。小桥人家,曲巷深弄,枕河人家,自是一份水乡的风情韵调。
崔择自然是觉得新鲜有趣的,这些精致的开合桥、老屋的木雕,还有过街砖拱洞间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都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而且临河上还构了许多别墅,左琴右书的,看着有趣极了。
陆涟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抱胸靠在船舱里望着河对岸里读书的孩童们。
不远客舟上布置了点小酒小菜,准备夜游湖上,赏景啄酒。自然是要学会享受生活,不能被所谓的任务冲昏头脑。
反派们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背负血海深仇又心思深重,一个个看着都老态必现。
何必呢?心情好,气色才红润!
听着歌女咿呀的唱曲儿,混合着桨橹舀过水面的声音,让她久经KPI追逐的心情微微释放缓和。
暗夜略寒冷,星火微光勾勒近处景物,那些建筑在新雨之后恰似洗净的器物,细节被微光放大后点燃。
一壶清酒,原是不会醉的,但善饮的她倒是认为自己醉了。
恍惚间,邻舟内的一个身影影影绰绰来回了几次,正她待睁大双眼而寻,那人却消失了。
不对劲,陆涟微眯起眼睛,从外出之后她便时刻保持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着有什么改易身份的好法子。
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应该没那么简单,按照寻常副本的套路,这种一笔带过的出场迎来的多半都是什么大人物。
见招拆招吧,她又把眼睛眯起来,然后自顾自喝着酒,反正找的又不是她。
“兄长,不可再喝了,母亲已经叫了草上飞来通知归家了,大概也就几天的光景了,到时候再喝也不迟。”崔择在一旁劝酒道,顾虑在外只话语间模糊了信息。
他几欲夺过酒杯,都被轻易躲过去。
“这个怎么敢当?我可没喝醉。”陆涟不满地摆摆手,嘴里还笑嘻嘻的:“你且回去吧,别教说第二遍。去!回去好生歇息,好明日赶路。你不用等我了,我自去买下醒酒石头。”
“兄长,咱们快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崔择还不死心继续道。
她喝得是两颊挂火、眼神迷离,一派无赖样地吓唬道:“啧,不许再在我耳边叽喳,再说就檀木靴伺候!”
陆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脚挪着挪着又站不稳坐下来了。
崔择见其完全醉了,是劝解不下的,只得无奈应下,最后不放心地把酒杯里的余酒洒到河里,就出了舟舫转身上楼。
“兄长喝完酒也早些歇息吧。”
“嗯嗯。”她醉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酒嗝。
“呼,终于走了……再装真成呆子了,看来这臭小子还怪有良心的。”陆涟拍拍衣摆站起来,一改迷蒙模样。
河上风一吹,酒也清醒大半,这酒可真是烈啊,幸亏她酒量了得。
陆涟想着四处逛逛,路还没走多远,就被人拉到暗处。
“谁?”她以手为刃,想立刻击杀过去。
“连哥都不认识了——还是你又在外面认识了个亲弟弟?”那人言语轻佻,话音却透着几分冷酷,温热的气息贴着后颈。
“与你何干,犯法了?”
陆涟抬肘击其肋下,却被那人用袖箭抵着:“啧,犯我的法。”
恰在此时东面的瓦楞盖被野猫儿撞下来一块,两个人同时一惊。她立刻回神踢向对方膝弯,那人吃痛,松开缠在腰间的手。
在那人错愕的瞬间,她的左手如蛇般缠上他的脖颈,右手狠狠砸下去,男人仰躺在砖碎瓦上笑出声:“小妹下手还是那么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