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们总是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然而十三月甚至还没等春宵一刻结束,肉棒还在射精的滑稽情况下,便已经利用胡乱挥动圣剑的架势,逼退了就近的士兵们。
面对猛地坐起来的他,风枷从容地抬起自己的手,用武器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并散发出海量的魔力跟随其轨迹进行舞动。
随着她的动作,空气中逐渐高涨的能量迸悦,此刻化作一道冲击波——十三月居然完全无法感受出它的存在和行径轨迹,握紧圣剑的手……或者右边半身,居然连人带知觉,一起被吹飞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勇者,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后,后背狠狠地摔落在地,却感受不到有很强烈的痛楚。
“……哎?”
一股强烈的疑惑,正取代他其他所有的知觉,催促着十三月的左手,去抚摸自己的右半身。
胸膛摸起来黏糊糊的,指尖刚触碰了一下,整个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肩膀在回响着被风吹过去的声音,袭扰着就近的耳朵部分;右手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像是中年男人阳痿一般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十三月不敢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只是一旦他开始在意这件事,剧痛感忽然出现在大脑的各个角落,让痛苦和恐惧在神经末梢中穿梭。
“臭男人,爽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区区一个媚外狗,也在这儿神气了?”
“就你这样还能拯救全人类,神是瞎吗?”
意识到十三月被剥夺掉大部分战斗能力后,刚刚被吓退的士兵们,迅速包围了上来,一边模仿着风枷举起自己的武器,用勇者身上的“异常”威胁着他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用踩踏、投石和踢腿等等物理手段将其打倒在地,甚至专门针对已经浑浊成一团的伤口攻击,让纯粹的泄愤转化为致命的痛苦,意图冲刷并击垮对方的神经。
然而她们却把这番残忍的行为当做郊游一般,脸上挂着轻松愉快的笑容——负责举起武器打掩护的士兵,甚至还在和其他同僚打闹推搡,希望自己能够获得蹂躏十三月生命的权利。
无力化的勇者,此刻像是魂穿到那些被联邦杀害的普通人身体里面,用他们的眼睛,去回溯死前的种种痛苦的回忆似的。
在自己生存的土地上,被一群陌生的敌人,当做动物一般,在挚爱的家人面前被活生生折磨致死。
就算这样,飞鸟依然要求十三月,将等级贡献给联邦的军人们。
“凭什么啊!!!”
勇者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这句话是打算对谁讲的,而且这么生气,已经血肉模糊的右半身,到底会恶化到什么情况……然而他依然让非惯用的左手握紧圣剑,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挥出横劈,将猝不及防的士兵们轮番斩伤,成功缴掉最前排的战斗能力。
而大吃一惊的掩护组正准备动用手上的武器时,十三月已经露出些许白骨的骇人血肉,正散发着之前对阵西莉亚时穿刺过自己、圣剑所遗留下来的纹身——颤动的血管本就已经相当恐怖,搭配上无法理解的诡异图案,足以让这些士兵们魂飞魄散。
第二排的敌人们,几乎毫无抵抗,便开始四窜逃开。
只留下那位无法逾越的高墙——风枷,以轻蔑的目光,与十三月对视着。
“当时王国面临三线作战,食物稀缺到……连尸体都没得吃呢。”
“……我要杀了你。”
“你不要这么生气嘛~好歹我们也认识了这么久了~说话内容什么的,自然就不会这么拘束的啦~!”风枷假意用活泼的口吻,将其羞辱的对话内容给一笔带过,让十三月气得鲜血喷涌而出,将身体给染成红色的肌肤,“我想问你哦……这里有这么多士兵和我一起给你降级……你觉得,你现在还是40级么?”
“……”
十三月极力按压自己内心的不安以及疑惑,不去过多思考风枷抛过来的问题。
“会不会,不是我们等级差距太大……是你已经……噗哧。”
“那又怎么样呢?”
他举起了手中的圣剑,单臂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在刚刚被风枷一个技能就被打烂右半身的刹那,十三月已经察觉到了等级有误这一点……考虑到联邦特殊的科技,能有效干扰他的感知——加上现在前者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他确信自己很有可能没有40级。
眼前的风枷,也很可能不止80级。
由于等级是无法通过吸收的方式,超越92这个界限的,所以风枷最多也只是被十三月“喂养”成跟菲拉差不多的程度……哪怕现在对方翻脸,带领联邦组织一场针对王国的复仇战,鹿死谁手都不好说。
只是,我们的勇者看起来要死在这里了。
“我觉得……就算人家站在这里不动,救世主大人~也会为了人类……光~荣~就~义~对吧~?”风枷看着十三月身上的血液不再喷涌,甚至有逐渐停滞甚至干涸的态势,不禁做出了单脚眨眼夹带比心的动作,用十分灿烂的笑容面对眼前这位“皮下男”,“人家这么善良,很感谢你们王国打败魔王哦~但是人家的脑子又很好,觉得你去死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事情呢~!”
“……”
然而十三月却完全无视了风枷用卖萌挑衅的姿态,而是径自地走向了其中一位被砍伤,且行动困难的士兵身边:他那半边上身皮肤都不剩多少,血肉骨夹成一团浆糊的状态,把女孩儿吓得尖叫了起来……更别说“皮下男”伸手将她衣服撕下来的时候,人家当场就失禁得一地都是,在强烈的恐惧之下晕了过去。
我们的勇者将这撕烂得不成形状的破布,尽可能贴在自己的右半身上佯装成肌肤,用治愈魔法硬是将它与血肉贴合为一体。
“……真野蛮。”看着昔日在战场上以勇者名义,威风凛凛地穿梭在刃火中的十三月,此刻念念叨叨、用着魔法披着“人皮”,活像个神棍模样的“勇者”,风枷就觉得他就像一只动物般……低贱,“给人卖命,用得着这么贱么?”
“呕……”
“没有你的话,传承野蛮习俗的王国,早就被我们联邦开化了。”眼前的“皮下男”现在像一只受重伤的动物一般,开始用四肢撑地的方式保持意识,治愈魔法都救不了的状态……让风枷对他的鄙夷越发严重,“魔王交给我们一样能击败,你只是连累更多的人被公主那样的人渣统治,你害了所有的人!所以别说得你像真正的勇者一样啊!”
“呕……”
将碎布转化为肌肤用于止血的效果并不好,甚至因为治愈魔法有可能让血肉将其边角部分吞噬进去,导致其直接摩擦着骨头甚至和神经,让大脑反复循环着那过激的刺激,并最终冲击到胃部,惹得十三月反复干呕起来。
看着这神经质一般的过激反应,风枷更加确信:十三月只是一个靠运气的“野蛮人”,现在他失去了等级之后,也不过像是个神棍一样,祈祷上苍降临“不死之身”给自己罢了。
既然大家都拥有魔法,那这种东西,其实就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联邦的魔法运用能力远在王国之上,十三月跳大神又有什么用呢?
“来,我看你还有什么方法?”看到自己的敌人,因为服从于恋人的命令,最终落到了走路都困难的下场,风枷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开始为其“痴迷”鼓掌,“嘬嘬嘬,小狗狗~来妈妈这儿。”
“你这混蛋……!”
勉强止住流血的十三月,已经拼尽全力接近风枷——然而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因为伤势、等级以及不习惯的持剑手等等原因,袭向侧面的劈砍,轻松就被她抬手给接了下来。
十三月狰狞的右面直接怼在风枷的正面,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引发了她兽性的本能——道德与优越感为此产生了强烈的嫌恶,并转换成惊人的愤怒情绪,同时扭曲了这位“失败者”的表情。
“滚开!”
本该从容看待对方“发疯”的风枷,此时也完全按耐不住内心逐渐狂造的情绪,一个抬手就将十三月凌空甩开,让他整个人高高飞起,再像积木般重重摔在地上:圣剑、血液、碎步、肉末……甚至是意识、希望和记忆,都被砸了个支离破碎,散落得一地都是。
刚刚还感觉不到痛苦的右半身,此刻开始像直接撕开十三月的脑袋一般,将其神经中枢恐惧死亡的那一面彻底释放出来,将其视野彻底淹没进黑暗中。
如果人习惯了痛苦,那么他很快将会浸入到静谧的意识当中。
是晕死过去了吗?还是纯粹地疼晕掉意识?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飞鸟公主,飞霞公主,她们是双胞胎,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自己要答应她,去执行荒谬的“以德服人”计划?
风枷说得没错。
西丽娅与她的魔族父亲,菲拉为核心的玛莉亚派,和风枷领衔的联邦军,到底有什么区别?
十三月如此讨厌这些战争时期的外敌,以至于在他付出等级代价之后,宁肯榨干自己的血肉身躯,都要将她们制于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那一开始,为什么非要做鱼水之欢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有这么饥渴么?
他是为了飞鸟公主,还是为了飞霞公主……
心有挂念之人,为何还踩着钢丝求死?
如若贯彻正义,又怎能突破自己底线?
无数的问题逼迫着十三月睁开眼。
而重新呼吸起来的他,开始大口大口吐血,避免自己因为被呛到气管,最终窒息而死。
“呼,呼……你……”但是,他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嘴角和皮下的血液都变得黏糊糊的,已经有些像糖浆一般混浊了,“你说我们是野蛮人……?”
“你看看你用衣服假装皮肤的样子,不是野蛮人是什么?”风枷看着眼前这位已经不成人形的“勇者”,忍不住把内心的鄙夷全部给倒出来,“那些没开化的贱仆,每天都在那里装神弄鬼——你不是会魔法么,你怕什么?你作为勇者,没脑子去思考,公主要你做的事情合不合理么?!”
“你们……你们也好不了哪里去……”
“什么……?”
“周围这些……扎成篱笆的,是平民的房子吧。”勇者此刻已经抬不起头了……不如说他正用残存的魔力,尽可能地恢复着自己的HP,“无故将其转换成墙壁,里面有人的话,肯定已经压扁了吧……”
“为了联邦平民的自由与安全,征用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尽管标榜自己是“开化”势力,然而风枷口中的措辞,却好像并没有和王国有本质区别,“而且居民本身也懂得使用魔法,所以在立为墙壁的时候,他们能自主离开危险的区域,并从房屋里面脱险;事后他们也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将这些建筑物复位其实这并不是很难的技巧,你们这些野蛮人肯定不懂下放权利的好处吧……”
“……既然你们到处都有在监视,居民们怎么敢乱用魔法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低等级的民用魔法是不需要经过联邦监视的……”
“像是这样?”
正当风枷意识到十三月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忽略了一件最严重的事情:联邦会使用魔法的居民,在王国很可能是精英阶层的存在——眼前被榨干等级的“勇者”,不就是一名……会使用魔法的“普通人”吗?
为了顾及工作效率的缘故,身后的“篱笆”在征用完毕后,如何复位和使用,联邦士兵们是不做过问的……
风枷转过头,发现一座三四层楼的民房,已经砸到脸上了。
她反应不过来,瞬间就被砸进了地底里面,被废墟给淹没了。
……也正是这道工序的简化,造成了这一最后的结果。
被活埋的风枷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不停地挣扎着身子,试图去阻挡冲进口鼻中的砂石,避免窒息的发生。
哪怕在战争期间,她都没有在别人那里吃过瘪,只有她去决定命运的份。
但是当死亡来临之时,风枷却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可避免变成了平等的一条命而已。
恍然间,死神好像在精选着各种凶杀道具:让碎石钻进风枷的眼耳,沙尘淹没她的鼻腔,木屑刺痛了唇齿,逼其张开嘴,往喉咙里面倒入大量联邦引以为豪的水晶球碎片……
联邦将军举起无力的手,妄图用武器去击杀死神,从而放弃了对头部的防护,直接堕入沙沼当中——
“乓!”
——下一刻,她手上的武器飞走了。
死神也飞走了。
本该沉入黑暗中的双眼,在温热的液体滴灌冲洗下,逐渐恢复了光明……只不过是红色的。
魔杖和圣剑同时落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终失去了声响。
被十三月鲜血涂抹着双眼的风枷,在幸存的余波中,落下了泪水,在脸颊画下了两条鲜明的轨迹。
“为,为什么……?”
“你认为你和她们无异……为什么能原谅她们,不能原谅你呢?”
“我……”
跪在废墟上的十三月,即使失去了半幅皮囊……此时此刻,却都比任何时候都让风枷觉得,他就应该是勇者。
他选择让王国存续下去,就是一种……“开化”。
抱着自己的尊严,好好走下去。
大家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