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也落在一张瘆白痛苦的女异形者脸上。如同蛛网上奋力颤动的蝶翼，她艰难地抖动着眼皮，在某一刹骤然睁开了眼。
隔着如此短的距离，女人先转头看向左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受伤的、沉睡过去的，妹妹的脸。
如果妹妹死亡，会发生什么？
她曾无数次想过和她分开。
毕竟她们有着不一样的性格、爱好，有不同想见的人和想做的事情。
却只能从生来无时无刻黏连在一起，像怪物一样活着。
这样的念头在清醒后滑过，又被她很快抛开。
她怎么会想起这些？……没有关系，已经是末日了。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她们不再是异类了。
她们连体而生，各自控制一半身体，左右胳膊和腿都各自分开归属于两人操纵。
倘若一剖为二，只会是残缺的两败俱伤，合为一体，却能坚不可摧。
女人漆黑不见底的瞳仁，阴冷地投向不远处长发委地的人类少女。
所以哪怕妹妹有所疏忽，她也能够弥补不足。
她控制着属于自己的一半躯体，缓缓匍匐靠近对方。
这个人，让她想起了一些不高兴的东西。
所以作为回报，她会亲手一点点将对方撕碎，吞食。
可怜又脆弱的人类，最终都会变成她们的食粮……
……
“小烟？”
少年抬手打开了屋内的灯，碎发拂过微惑的眼眸。这些年越发抽条的身影像棵萧然的竹柏，手臂的肌肉线条却彰显出和同龄人不同的劲瘦有力。
就是这一双手臂，温柔又小心地接住了朝他怀里扑来的妹妹。
“哥哥！你回来了——”
小女孩惊喜万分，忍不住抱住了哥哥的腰，依赖地用脸贴紧哥哥腹部的衣裳。
沈遽眼眸微沉，他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刚刚发生什么事儿，小烟不开心么？”
沈烟烟沉默了一会儿。她无意识抓紧了少年的衣摆，声音像闷在里面：“没有，只是想你了。但是哥哥回来了，小烟也就不孤单了。”
他陪伴她的时间比谁都要长。然而冗长而令人困乏的暑假，她却始终在不知疲倦地练琴，上课。哥哥去了军校。
炽白而空荡的白日别墅，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
“对不起。”沈遽轻轻扯开妹妹环在腰间的手，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和她认真而心疼地平视：“再过一两年，哥哥就有更多时间来陪小烟了。”
“以后不会再让小烟一个人待着了，嗯？”
他很快就会成年，在法律上也会掌握更多的实际权利。可以把一切她想要的都给她。
父亲的身体也逐渐不好，他会成为最新的掌权人。
怕哥哥觉察到她的表情，沈烟烟又立刻用手臂搂住了沈遽的脖子，像团黏人的小猫卧在他的颈窝。
她的眼角已经忍不住红了。
明明本来不想哭的。
“……真的吗？”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遽揉了揉妹妹后脑勺的软发，手劲都下意识放轻许多。在妹妹面前他总是有着无尽的耐心。哄了几句，又直接托着人把妹妹直接抱了起来。
八九岁的女孩就像一只玩偶小熊，轻飘飘地挂在兄长的臂弯上，埋着的脸悄悄地偏了回来，看见哥哥用另只手翻了翻她的琴谱。
“刚才在弹悲怆第二乐章么？”
“嗯。”沈烟烟趴在哥哥的肩头，瓮声瓮气道：“但是我练不好。”
长睫落下的阴翳，掩着一片灰蒙蒙的情绪。
“作为哥哥的妹妹，我是不是很平庸无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