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墓家村9

他眸中血色闪动,五指屈伸,凌空一握。

离得这样近看他出手,祁棠第一次看见了他指尖延伸出来的红色细丝,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你才能看见那些蚕丝一般的细丝上流动的血色光泽。

红丝如有生命一般倾巢而出,将血人捆成了一个粽子,每一条丝都在往里勒紧,陷入血肉。

这个过程说起来很慢,实际发生不过在眨眼的瞬间,血人整个溃散开来,土崩瓦解成了地上一滩碎肉。

“哇,这个切得比我前天买的肥牛还薄。”江凝在这堆烂肉旁边蹲下来,啧啧有声地感慨。

“江代理,别说了,我有点想吐……”他的手下面如菜色。

“看来,谈判失败了呢。”

这摊烂肉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把正要凑近看看的抱元道长吓了一跳,赶紧跑远了:“冤有头债有主,可不是我杀的你啊。”

“老头看清楚,这不过一个化身,他本人不在这里。”沈妄抱着手臂冷嗤一声。

抱元道长自认还很年轻,完全没到老头的境界,不过见识到这个年轻人有多可怕之后,也是敢怒不敢言。

先知并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祁棠也猜到了这点。如果他是那样没有戒心,轻易就会暴露本体的人,星见会也不会成为让六局头疼的头号对象了。

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之前先知身上流下来的血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此刻那片血泊正在涌动,血水凝聚成了一个足球大小的球体,散发出叵测的异光。

“沈妄,那个东西是……”

“不好,这东西要爆炸了!”

江凝本来正在说笑,无意一瞥,脸色大变,急呼大家躲避起来。

之前掀翻装甲车的也是这么个东西。他喊得太晚,下一刻无数血滴从球体中分裂开来,爆射四周。

这东西可是连装甲车的车壳都能射穿!

大惊失色之间,却见外射的血滴忽然凝滞在了半空,接着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挤压了回去,又融进球体。

“无聊。”沈妄冷哼一声,曲指一弹,那球体又变回血水,融入了血泊。

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血泊就像力量骤失,变得黯淡无光,和普通的液体无异了,不多时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泥地之中。

六局的人脸都绿了。

他们被炽天救了,又一次。

虽然对方的初衷只是保护那个叫祁棠的人类女孩,如果没有她,他只会视而不见,但是一次又一次受到他的帮助却是事实,让大家感觉挺拉不下脸来。

沈妄却没心思管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走到了原来血泊停驻的位置,蹲下来,从泥土中拎出了某个东西。

“好脏,擦擦手。”祁棠从随身的小包里面摸出一包湿纸巾,仔细把他的手指擦干净,又从他手里拿过这张名片,随着擦拭,上面“仁爱医院”四个字显露出来。

这是一张医院的就诊卡,看上去很普通,和常见的就诊卡没什么两样,可是它出现在先知所停留过的土地上,这一定有着什么深意。

“他不该叫先知,应该叫渔夫,我没见过这么喜欢放饵的鬼。”沈妄冷冷说道。

这东西的出现显然不是无意落下,而是被某人特地放置在此处,可他们尚未猜透先知的用意。

“回金宁市找找吧。”祁棠说着,收下了这张卡。

仁爱医院,这个名字太常见了,全金宁加起来不说一百,也至少有八十个医院叫这个名字,入流的不入流的,三甲的,小诊所的。

不过当务之急是休一个假期,至少对祁棠来说,在牧家村发生的一切令她精疲力竭。至于收拾烂摊子,那是六局的事了。

离开之前,牧念平和阿宝千恩万谢地前来告别,扬言如果不是他们,牧家村的事绝不会这样轻易解决。

祁棠认可这句话,但觉得没自己什么功劳,她在这场事故中只扮演一只鱼饵,负责钓上沈妄这条大鱼。

祁棠正发愁要怎么回去呢,她的司机同事就已经开着迈巴赫来到村口,之前明明没看见它的身影,还以为也被损毁了,没想到车的外观却完好整洁,连泥点子都没有留下。

现在祁棠怀疑这辆车和它的主人一样有瞬移的本事了。

“嚯,好车啊。”抱元道长眼前一亮,走上前来,“你们把我也捎上吧,这鬼地方我实在不想多待了。我坐前面就好,后座就留给你们小情侣。”

祁棠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见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但下一秒,他又脸色铁青地退了出来。

开车的司机竟然也是鬼。

这鬼地方到底还有哪里没有鬼?!

沈妄挑挑眉:“还捎你吗?”

抱元道长挥了挥手,一句话都不想说。祁棠坐上迈巴赫,轿车驶过泥泞的道路,她看见窗外道长对自己挥手送别:“相逢即是缘,后会有期。”

她也点点头:“后会有期,道长。”

-

车子经过一段陡峭的山路,回到了平坦的公路之上。祁棠从未发现自己还有如此怀念现代痕迹的一天。

在平坦的行驶中,她渐渐困倦。

半梦半醒中忽然灵思一动,想到为什么被先知转变之后,变为怪谈的不是个体的村民,而是村民们组成的“牧家村”这个整体了。

其实这只厉鬼,是村民们共同代表的“宗族”。

就像牧村长对儿子的逼迫,表面上是父与子的矛盾,其实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老村长这么顽固,可能是因为他父亲也对他这样顽固过,也可能因为如果他不捍卫这些落后的诫规条律,他就做不成村民眼中叫人敬畏的村长。

传统,习俗,观念,血缘,这些流传了千年之久的东西已像附骨之疽一样融入他们的血肉。

宗族的压迫施加在每个人的身上,而人们又反过来组成了宗族压迫新生的一环。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沈妄,他看起来没什么兴趣,祁棠又叹了口气:“不过牧念平算是打破了这个魔咒吧,他挣脱了宗族的束缚,得到了崭新的人生。”

“你这样觉得?”沈妄不咸不淡地勾起唇角,“如果他真的挣脱了魔咒,为什么又带着妻子在这个地方守望了二十年?”

他说了句叫祁棠恍然大悟到遍体生寒的话。

“宗族已死,但他却没有真正脱离过掌控。你看,他现在不也留在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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