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文浩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漆黑的走廊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有一种随时能裹上来的诡异。
他有些不安,又出于某种心理因素,他总感到耳后那股阴凉的气息徘徊不去。
他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走了进去。
为了给自己鼓气,他大声嚷嚷起来:“这就是闹鬼的寝室?和别的寝室也没有什么两样啊,你说那个女人在这里生的孩子,有什么证据?”
沈妄没理他,却走到了某一间床铺边。
葛文浩透过那半隐半现的床帘看进去,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竟然……隐约地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谁会住在废弃多年的宿舍楼里?
他心下悚然,老宿舍楼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寝室,从背影看来,那个女人身材苗条,面朝墙壁背对着众人蜷缩着。
沈妄抓着落灰的床帘猛然一掀,里面的情形暴露出来。
原来只是一摞没来得及收拾的棉被,恰好形成了女人的背影而已。
他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恐惧感到耻辱,冲上前狠狠踹了一脚椅子,又把被子掀开,用力贯进床褥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起脾气来。
床褥的质感却有些奇怪。
是……温热的。
颜色很深,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呈现一种过曝的黑色,他本以为是时间久远而导致的,但此刻发才发现,那是一种粘稠的液体。
他有些不可置信,鼻尖却先一步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铁锈气,颤抖的手掌下意识在被子上按压两下,再颤巍巍抬起手来。
掌心一片鲜红,那是被子里面渗出来的鲜血。
“啊啊啊!!”他惨叫着后退,叫声把正四处查看的祁棠吓了一跳。
“有血!血啊!”
他瞳孔紧缩,指着被子,所有的话都像从喉咙里一字一句挤出来似的。
然而祁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有被翻乱的棉被,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哪里有血?”她把被子掀开,只有厚扑扑的灰尘。
葛文浩惊魂未定地看去,棉被果然只是普通的棉被,他再看向自己的手掌,光洁一片,又哪里有什么鲜血?
可他可以确定,刚才的触感和鲜血都不是幻觉,因为那太真实了。
“刚才我真的看见了!你们要相信我!”他急切地说。
沈妄发出淡淡的冷嗤:“世界上不可能有鬼的,这是你亲口说的,你忘记了吗?”
“……”
葛文浩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看两人都露出不信任的眼神,他恼羞成怒起来:“算了,我不和你们待在一起了!”
说完就看似恼怒,实则堪称仓皇地从寝室里跑了出去。
“他怎么了?”祁棠有些困惑。
沈妄唇角勾起几分笑意:“谁知道。”
祁棠微眯起眼,审视着他的笑容:“你干坏事啦?”
她太熟悉他了。
而沈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葛文浩冲出了寝室,本来想一股脑往楼下跑,可是看着黑漆漆的楼道,他又想起来之前社员们讨论的传闻。
正常人在楼梯间摔死的概率有多小?
他曾经嗤之以鼻,直到亲眼看见了灵异现象,曾经坚定的唯物主义也被动摇,不由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这些摔死的人——也是中了鬼的幻觉?
这么一想,他心下就发憷起来,不敢一个人下楼了,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还在女寝厕所里的女生。
人无论何时都是抱团的生物,多一个人就不会害怕了。
他咽了咽口水,手电筒从楼梯间转移到了走廊上。葛文浩一边叫着女孩的名字,一边靠近厕所。
到了厕所门口,他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似乎是女生在洗手。
他正要开口催促她,却听到里面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还有婴儿尖锐的哭声。
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他屏住呼吸,透过门的缝隙,一点点向里面看去。
废弃的教学楼厕所自然是没有灯的,他捂住了手电筒的光线,借窗外透进的晦光观察着里面。
然而就在快要看清楚厕所内的场景时,里面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就像发现了他的偷窥一样,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寂静。
忽然咔哒一声,厕所的门被打开了。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却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嗤。”女生的轻笑从头上传来,“葛文浩,你在干什么啊?太蠢了吧。”
“你、你一个人在里面吗?”
“不然呢?”女生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女厕所诶,除了女生还会有谁在?”
葛文浩用一种令人极不愉快的视线打量着她,最后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人吗?”
“你神经吧!想被骂我满足你!”女生受不了地把洗完手后的水都甩到了他的脸上,“你不是不相信鬼吗?在这疑神疑鬼的真好笑,一点也没有男子气概。”
他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他没有男子气概。
本来还想问两句,被这么一说也没有了心情,挥挥手道:“算了算了,走吧。不是我说,这栋宿舍楼真有点邪门。”
“那对情侣呢?”
“别管了,我看他们挺自在的。”
他心中恶意又带着畅快地想,这里闹鬼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不知道等见到真正的鬼时,那小子还能不能维持那装哔的从容?
此时他却感觉有一点异样。细究之下,是一种声音。
他们已经离开了卫生间,可是他却还能听到那淅沥沥的水声。
像水龙头开闸的声音,也像雨声,如影随形,连绵不绝。
他皱着眉停下了,身后的女生也停下了。
正要开口问她有没有听到这水声,他却感到鞋底有一些湿润粘稠,试探着一抬脚,却感到像陷入沼泽一般拔不起来。
手电筒往下一照,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血。无穷无尽的血从身后的阶梯蜿蜒向下,像一层鲜红的幕布铺盖了整个楼梯间。
这血不仅是血,还夹杂着一些蠕动的肉块,有些肉块里有眼睛,有些肉块里有牙齿,有些则是一团血肉混合着毛发的混杂物。
“怎么了?”身后传来女生的询问,只是此刻不知为何,那声音带了几分鬼魅的阴柔。听起来尖利非常,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听到牙齿在口腔内剧烈上下撞击,喉咙也像被抽干了水分,变得骤然干涩起来。
“你、你有没有听到水声?”



